字/光阴没有名字
她走了,她真的走了,拖拽着沉重的行李,我似乎能清晰地看到那掉落在单元楼前的一珠泪滴……
第一次注意到这个人,是在她刚搬来收拾房间时,我从窗台看到的。她略有些丰硕,梳着一条长辫子,干起活来辫子在脑后倔强的甩着。本以为她只是简单的把新卧室整理一下,可是她这一弄就是一个下午,一个充满阳光的午后。
她住在二十幢二单元六楼靠左边的房子里,楼下是一排郁郁葱葱的合欢树。这合欢树最早也叫苦情树,因为从不开花。相传,有个秀才寒窗苦读数十载,准备赴京赶考。临行前,娘子粉扇指着窗前的一株苦情树,对秀才说:“夫君此去,必能高中。奈何京城乱花迷眼,切莫忘了归家的路。”秀才应诺而去,此后再无音信。粉扇终日在家孤守,日思夜盼,青丝变白发,也没等到夫君骑马披红、衣锦还乡的身影。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粉扇对着那棵已是粗壮的苦情树发下重誓:“如若夫君变心,从今往后,让这苦情树开花。夫为叶,我为花,花不老,叶不落,一生同心,世世欢合!”说罢,抱憾而终。翌年,苦情树果真开了花,只是花期很短,只有一天。而且,从那时起,所有的叶子随着花开花谢而晨展暮合。
这合欢树在欢乐的字眼之下所承受的苦难过于沉重,让人不由的分外伤感,这世间的一切美好,大都是人们的美好愿景,由这凄美的故事支撑起来的美好形象罢了。
其实我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她的名字,我们都不过是这繁华城市里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的陌生人。她租住的房间不算大,却被她收拾的特别文艺、温馨。谁曾想过她会把那间卧室简单的装修了一下,墙壁贴上了海蓝色的壁纸,床头柜的位置让她放置了一长条的电脑桌,晚上的时候她只点亮一盏小小的台灯,光晕只够照亮那个键盘。当然,光亮也会把她白皙的面庞映照的更加迷人。正如这样一句话:房子是租来的,而生活不是。我想她一定是一个特别开朗、自在、独立的女孩子。
从阳台能够看到她房子的两扇窗,一个是她卧室的阳台,另一个则是厨房的位置。而通过这间厨房又能看到客厅的中间区域,我想这大概就是我通过窗子所能看到的一切吧。
(写到此我的内心是矛盾的,原本是想让她浓妆艳抹,生活的光鲜亮丽,之后是对社会现实的一种讥讽。可是我现在却把她写成了一邻家女孩,这样继续写下去的感染力就会弱很多,而且多是平淡无奇……)
从她的作息时间和每天的妆容,我猜不出她是做什么工作的,只是每天很早便出门了,但是她每天坚持在厨房做早饭,主食或是茶叶蛋,或是自己烘焙的小点心,秋冬季节的时候,貌似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粥。如果你问我,我是如何看的如此真切,或许我会说秋冬季节多为北风,那白米的清香异常吸引人的味蕾和记忆。
中午时间她几乎没回来过,这间房更多的时候只是一种过夜,于她来说,不会参杂太多含义。可是,我与她相比,从她身上,我看到更多的是一种积极的生活。即使她的生活看似规律,却也显得有些忙碌。
或许我同她的感受一样,这喧腾了一天的城市,在夕阳落幕后,小区却成了一方“静”土。早上在大妈的叽叽喳喳中惺忪醒来,她们之间的方言,我一句也听不懂,但有时候的语气也会让我知道一些事情,比如我知道那是吵架,具体因为什么我不知道,我也不会去关心,我关心的是这城市生活周而复始的一天又即将开始。属于她自己的生活,也会在入夜后正式开始,即使她每次都要比我回来的晚很多。
而到周末,她更多的时间会待在住处,而不是和朋友一起出门逛街,去享受本属于这个年纪的恣意青春。在这近一年的时间里,我只见过她带朋友来过一次。
那天她把电脑桌上的三盆花拿到了阳台上,也让这花木享受一下阳光的无私与包容。在此刻,这花木与人一样,在阳光下都是平等的。
这三盆花木,她用了三次捧出来,放在能够晒到阳光的地方。她安静的给花木喷洒着水雾,在阳光下,我能够看到彩虹般的影子。当然,她似乎从来没注意到有这样一个——我的存在。
她从一扇窗走到了另外一扇窗的视野,在新的视野中,忽然又出现了另外一位女生——暂且把这个女生称之为高个女生吧。而在此时,我住处的门铃响了,两位身着工服的燃气公司的工作人员向我催缴已经拖欠两周的电费——240元。
她们俩在厨房忙活着,一个洗菜,一个切菜,正式做菜前肯定要把食材准备好,至于是什么食材,这个距离,我真的难以看清。但是当她主厨开始烹饪时,我的视觉和嗅觉,再配上我的似有还无的推断以及想象力,就开始跟着做菜了。可是她打了好几下,都没有把燃气灶点着。她又拧了拧燃气阀门,之后与高个女生说些什么。我能够看到原本温馨的厨房变得冷清了不少,厨房的那扇窗就像被谁改成冷色调一样,似乎我能看到高个女生给予她的安慰。我看到那两位穿着工服的工作人员进了二十幢二单元的楼道。不一会儿,她们两个女生都离开了厨房视野。她俩重新回到了视野中,和我料想的一样,燃气公司的工作人员也到了客厅,女生有些无奈,但也想阻止高个女生“摆弄”手机,而高个女生只是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微笑,继而与工作人员搭话,“摆弄”手机,最后又把手机给两位小哥看了看。两位燃气小哥走后,我能够看到高个女生在给她拭泪,之后把她拉进厨房,这次,燃气灶一下就点着了……
那天晚上,她伏案至凌晨一点左右,因为我上夜班时,她房间的那盏小台灯还亮着,只是光亮变得有些昏暗。她不停的地敲击着键盘,也许是写作,记录生活;也许是工作,为了生活。
故事终得结束,终得有个说法。事情还得从她离开的前一天说起,这次我终于在她住处见到一回男性了。关于这个男性,不是她男朋友,我甚至敢断定她没有男朋友,因为我几乎没看到她每晚煲过电话粥或是长时间聊天、视频过。好了,其实这个男性我是认识的,至少我是知道的。我在小区警务室咨询居住证的时候见过他,他是这个小区的住户,更准确的说是二十幢二单元六楼的房主,就是她的房东。
在这座城市限购政策出台的第二天,我还在睡午觉,便被前楼的争吵声给弄醒,醒来发现是她和房东在客厅里争吵些什么,至于是什么内容,听不真切,隐约听到房东在吼:“……不行……就滚。”
她走了,她真的走,在这里住了近一年的时间,有她在的时候,我总觉得不像是自己一个人。现在她真的走,她搬走行李的第二天,我就在小区的布告栏里看到一张招租启示:现有本小区二十幢二单元六楼招租,面积63平,租金2400元……可在此之前,这个小区同样户型的房子租金也还只有1600元。
她是换了个住处,还是离开了这座城市,我不得而知。这座城市对她来说,是归途还是过路,我亦无从知晓。还有,这个无助的姑娘,她到底是谁?
此刻向窗外望去,远处的街道灯火辉煌,车水马龙;一幢幢高楼拔地而起,鳞次栉比;街上行人熙熙攘攘,神色匆匆。可是,回到窗内,这里——又是谁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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