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

“森林…”他目光呆滞。

她将眼睛从黑暗中唯一发光的那小块屏幕上挪开，歪过头看他。她眨了眨眼，显然刚刚眼神聚焦在那集爆款综艺上的时间太长了，黑暗中一时半会，她什么也看不见。

他仍平躺着，嘴唇不动一下，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她扭头时头发与枕头摩擦的漱漱声。

几个温和的呼气、吸气后，她翻了个白眼，决定继续回到那集虽然没有营养，但异常助眠的综艺上。画面上，男生和女生笑得都很假，却让人感到一阵阵无脑的轻松。

两分钟后，她“咔哒”把手机锁了屏，手指摁得用力。“啥？”她也平躺着，没有再歪过头去看他。她知道自己看不见，她也没想看见什么。

“啊，嗯…”他的双腿在被子里无意义地动了两下，又回到刚才的位置。

“我说你刚才说了啥。”

“森林。”

“啥森林？”她契而不舍地扭过头。

“黑暗森林。”他侧过身来，靠她更近。她渐渐开始看得到他脸上那狡黠又温柔的笑。黑暗中的他和他脸上的笑真是让人恼不起来，她想，自己偏偏就是陷在那种笑容里了。

她了解他，掏心掏肺过的了解，深入浅出过的了解。所以她此刻才会纠结要不要将这毫无营养的对话进行下去，他一定还在等着，等着她接着问下去。

于是她也侧过身，让两个人鼻尖的距离缩到亲密的程度，同时闭上双眼，这么近的距离下，她不想在他脸上看到三只温柔的眼睛，也不想他看见自己的。

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听起来是一个很孤独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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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侧头，用余光瞥着她。黑暗中她的双眼聚焦在手机屏幕上，睫毛被映照得修长。真不知道这些低分综艺有什么值得追的，他想，竟然还能笑这么开心。更让他不明白的是，笑就笑，为什么只咧嘴不出声，好像怕打搅到他似的。明明手机屏幕就那么亮。

他叹出口气，胸膛起伏。白天看太多科幻小说，晚上思绪就容易飘远。前两天晚上好像还在梦里进入了二维还是四维空间，那种感觉很奇妙，只是那种状态无法理解。

还好身边有这么个现实的活物，他又瞥向她，换成死鱼眼。有她在，好像思维就可以随意漫步，没有禁锢，没有束缚，她就像牵着宇航员的那一根救命绳。

“森林…”他喃喃。这个意象真是常见又有趣，他想，哪儿都是森林，只是天黑没有云。

他就这么想着，飘着，直到“咔哒”的锁屏声把他带回到这张黑暗中的小床上。她好像在问他，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太多太混乱了。他想耸耸肩，说没什么，但好像不礼貌，就只是扭动了两下双腿。

她好像还没有放弃，一点点地想从身边这个人口中探出些什么，虽然这些信息可能并没什么意义。他不知道该怎么敷衍过去。

“黑暗森林。”他侧过身，想看她好奇时的模样，天真又动人。他要靠得更近些，这样能与她呼吸同一片空气，能闻到她头发上柠檬的味道。

她也侧过了身，甚至闭上了眼睛。这样的距离，她修长的睫毛变成了三条，每一根都很单纯又诱人。如果不吻上去，这睫毛还会变出更多的分身。吻上去，又是一个天明。

他不再想黑暗森林，他也不再孤独，闭上眼睛，身体前倾，不管困意最终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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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和女人，宇宙和小床，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