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幻象世界各地生起异象。地面突然震动,一些地区地面开裂出几道深不见底沟痕,从中爬出几只模样奇怪、浑身漆黑,个子不过普通灌木丛高的魔物,它们身上都有一个赤红圆形的图像,它们爬出来后就站立不动了,人群逐渐向它们包围,刚有人运起元素玄气,它们突然暴起,用利爪攻向人群,在人群中破出一口子,速度极快,一下就没了踪迹。被它们抓伤的人,明明伤痕不算深,却倒地不起,惨叫连连,蜷曲着身体,双手狠狠的嵌入地面,有人想扶起他们,发现他们的眼睛变得赤红,面容痛苦,咬着牙,一根根青筋暴起。脊背鼓起一个大包,蠕动着,越来越大,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啊——”
声音戛然而止,人一下没了生息,而背上的大包像没气了似的扁了下去。
魔物们变得很暴戾,接连起了几场规模巨大的魔物潮攻向各大城池。
“主宰”的保护结界历史悠久,偶尔便会产生些裂痕,在如此猛烈的进攻下,靠拥有空间元素的能力者不断修补,也算有惊无险。可人类世界和幻象世界的分割结界却不是简单的空间元素能修补的,魔物对这分割结界的进攻尤为猛烈。
在苏家分割结界领地处。
远方,传来阵阵轰鸣声,狂风大作,沙土迷了魔物们的身影。苏北看着,眯了眯眼睛,扬手向天一招,大雨倾盆而下。苏北向身后军队示意准备。
苏家能力者以水元素为主,对水元素的运用可谓是万象大陆第一。苏家有阵“飞雨千剑”,由领队作为阵眼提供源源不断的水元素,队员则控制水元素成剑,万千雨滴皆是战斗利器。
大雨压下了尘土,露出魔物一个又一个庞大的身躯。
苏北脸色发白,身体内的元素玄气大量被消耗。这是他第一次做“飞雨千剑”的阵眼,虽然他外表看起来稚嫩,可也是名玄师了,不过作为阵眼还是吃力了些。苏北是代理苏家家主,他年龄小,统率军队抵御魔物潮本不应是他。
苏家里那群长辈都说哪怕苏北年龄小也该承当苏家家主的责任了。
按照以往的规矩应由族内最强大最具权威的族人来担当家主,可是约三千年前,始祖一手篡改,三大家族的家主永远是:孟家“孟清光”,白家“白爵”,苏家“苏南”。这三家族内出生拥有一轮血红弯月胎记的便是家主。也曾有人不依照,当上了家主,戴上家主徽章的那刻立即暴毙了,至此,虽有人不愿也不敢不从。好在每一任家主都是家族里最强大的。
苏家这次不同以往,苏家家主苏南这次是位普通人,没有任何能力。只要是被为家主的人,从小接受的都是家族里最好的资源。身为家主的苏南是位普通人却拥有家族最好资源,可以接触家族里最核心机密,凡是家主令无人不能不从。家族里优秀的青年才俊不少,野心勃勃的叔伯更是众多,即便没有家主名号,谁都想要家主实权。
苏北父亲是个儒雅的教授,母亲是北方一座城池的城主。父亲性格温和,对苏家家族事务从未参与。母亲性格强势些,本也不愿掺和苏家的事,但怀上苏南后,苏北便被母亲力推上了代理家主之位,生下苏南后,母亲就离世了。
苏北想,母亲那时候便有预感自己的孩子是“苏南”吧。
母亲在苏家很有说话的分量,尽量的给足了苏北适应的时间,纵使她不在了,苏北艰难也能前行。
苏北看着来势汹涌的魔物潮,行进得震天动地,大雨下的它们模糊只剩黑影,越显的可怖。
“家主,全军准备完毕。”
“杀!”
晶莹剔透,落在人身上冰冰凉凉的雨滴,瞬间变成银光一束向魔物潮冲去,一束一束从天上划过,绚烂如流星,冰冷又美丽,映入苏北的眼里,却有了温度。
苏北弯眉笑了。
一双瑞凤眼里含满了星光。
少年的神情略带骄傲,挺直腰杆,看着那些庞然大物一个又一个轰然倒下,在迷了眼的一片星海里,少年站在军队的最前方,意气风发,无所畏惧。
提起剑,注入自己天生的水元素,剑刃亮起凌冽的光。
少年说。
“全军出击,斩杀魔物,保卫家园!”
————
孟江真的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这么想来到这个鬼地方。
孟江是孟家二少爷。孟家传统,无论年龄,大少爷为继任家主,二少爷则守卫禁地。很巧,刚好他弟孟清光就是拥有血红弯月胎记的幸运儿,他就这么成了守禁地的倒霉蛋,还被降了辈分。
孟家禁地在玉沙山脉中的玄英谷。
玄英谷很大,守卫的人自是不只孟江一个。孟江只用守卫那座冰晶建成的宫殿,宫殿没有名字,孟江就叫它冰晶宫了。冰晶宫的来历和为什么守卫它的原因老一辈的也没有人说的清楚,每次孟江不想干了,一群人就用是祖宗留下来的传统,不做会招来大祸这种理由来压孟江,孟江想这都九一世纪了,去你的封建迷信,原想砸了这玄英谷,后来还是算了,守卫冰晶宫,不算劳累,但总是无聊得很。
玉沙山脉常年白雪皑皑,雪虐风饕。孟家的人以火元素为主,身上总是热乎乎的,这冰天雪地对他们一点影响都没有。
玄英谷位于玉沙山脉的中间,很是奇特,它并非是银装素裹,而是春意盎然。冰晶宫位于玄英谷的深处,那里还有一棵巨树,不知冰晶宫是依它建,还是它依冰晶宫而长。树是参天的高,枝叶浓密,将冰晶宫都笼罩在它的阴影下,半点阳光都透射不到,至使冰晶宫同玉沙山脉那片白雪一样寒冷。盘根错节,根系极其发达,攀爬上冰晶宫的殿墙,深入冰晶宫的内部,有意无意的将那座冰棺缠绕。
孟江的职责说是守卫玄英谷,这孟家的禁地。其实孟家禁地只是冰晶宫,只有孟江能进去。孟江要守卫的是那做冰棺。
孟江六岁那年便独自来到了这冰晶宫。
冰晶宫里所有都是模糊的剔透,到处亮闪闪的,可是安静,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这种静令孟江不安,可是孟江没有回头,他知道他不能走回头路。冰晶宫外面有着几个人的,他们同孟江和孟清光一同来的,孟江牵着小他三岁的孟清光,不想进去,他们劝孟江乖乖进去。
孟江看见冰晶宫的第一眼,就感叹,真是好大一座棺材啊。
孟清光说,你别去。
多年后孟江一想砸了那冰晶宫,一想起那时候的的孟清光,就觉得,还能再忍忍。
那时候树根还没缠绕上冰棺。可孟江看冰棺里面的东西也不甚清楚。
是一位少女,闭着眼静静的躺在里面。
身着服饰华贵又美丽,那一头漂亮黑色的长卷发被整理的规规矩矩。头上戴着顶精致小巧的皇冠,装点着一颗血红弯月形的宝石。
冰棺打不开,里面的详情实在是看得不甚清楚。却也能看出少女身下铺满了柔软的垫子,把少女小心翼翼放进这冰棺的人,究竟是何种想法?
看得出极其疼爱,让后人年复一年的守卫。
可又像是无情的镇压。
孟江觉得与其说是守卫这冰棺,不如说是防止这冰棺里的人跑出来。
玉沙山脉共有三大山岭构成。主脉位北,名为玄冬岭,北为冬之位,玄为冬之色,寒意凌生。东面为九冬岭,西面为三冬岭,十月孟冬,十一月仲冬,十二月季冬,共九十日,严寒漫漫无尽。用无穷无尽无边无际的寒冬将那盎然春意所围。
玄英谷,《尔雅·释天》有云:“冬为玄英”。冰晶宫是连光都照不到的地方。此为困。
茫茫严冬为牢,漫漫岁月为笼,囚禁着爱意横生终不得。
现在,孟江已经没有那么多感慨了,守着冰晶宫一日复一日,怎么都行。
原本他是有一段在人类世界长假期的,会快乐到飞起的。
可是啊,唉。
虽然需要守卫冰晶宫,其实只有晚上的时候才用待在冰晶宫。白天的时候就要去玄英谷书院念书。
孟江可以不去的,他是被逼的,他哥逼的。
他放假回人类世界,他哥晓得了他那一塌糊涂的成绩,硬压着他在那学习。他好不容易趁夜黑风高他哥睡得香兽化成狗跑回了幻象世界。
真是奇耻大辱!
孟江是天生兽化者,他兽化形态是黑狼,威风凛凛的,超级帅气!
可在人类世界不能变成狼……他就变成了小狼(狗)……岂有此理!
孟江也不敢同孟清光硬杠,除了小时候他没进冰晶宫前他还能压着孟清光打,其他时候孟清光一个眼神就能让他跪下。
这不是怂!这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只有苍天能明白孟清光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心理变态!
什么五小时数学狂练?
什么两天饥饿训练,我饿他吃鸡腿?
什么一个月无手机,体验原始人生活?
……
说多了都是泪。
孟江他真的是第一次!第一次觉得冰晶宫令他快乐!
孟江从玄英谷外回来,也不想去别的地方,就向冰晶宫走去,路途中要经过玄英谷书院。
当初玄英谷书院的建造是孟清光要求的。
来玄英谷守卫的,大多是孟家家族里的孤儿和犯错受罚的人。
孟江和孟清光是孤儿,即便孟清光不是家主,孟江最后归宿也是玄英谷,只是因为孟清光是家主,便六岁就来到了这。
也没有什么好思索为什么的。
一切都是权力驱使。
一个三岁小孩凭什么因为一个胎记就能有家主之位。
家族中有人动了歪心思,想养狼为器,扣着孟江,逼着狼做狗,逼着白兔变毒蛇。
嘿,死得渣都不剩。
所以即便孟江再怎么不喜欢读书,可也会去上学,也勉强听歌。这可是他哥为了他而建造的。
路途上陆续碰见放学了的学生,他们低着头,温顺的向孟江问好,等孟江一过,便深吸一口气,像是活过来般的心有余悸
“二少爷好。”
三男四女,齐声中夹杂着小小声的哽咽。
孟江顿住了脚步,站在他们面前,他们心头皆一惊。
这……霸王又想干什么?
孟江比他们都高一个头,垂眸看着他们,阴影笼罩在他们身上,压迫感油然而生。
孟江看着他们,有的人低着头连抬都不敢豆大的汗珠一粒又一粒的滚落,有的人慌张却也胆大时不时抬头看下孟江神色又看下同伴表情然后立马低头,有的人则是攥紧了拳头咬着牙像是受到什么巨大的羞辱。而那位被夹在中间的姑娘,则朝孟江感激的笑了笑,她发丝凌乱,脸上又是红肿又是泪痕,衣服也有几块黑印,是被欺负了。
“二…二少爷,您是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孟江极烦这种事,不帮不行,可帮了下回人家就被欺负得更惨。
孟江皱起了眉,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那姑娘本就比旁人更善良几分,见孟江为难,就赶紧摇头。
“二少爷是有要事在身吧,那我们就不打扰您了……”
“啪!”
“谁让你说话了!”
那姑娘话还没说完就被个女的打了一巴掌,语气极其嚣张,说完还挑眉抱胸看向孟江。
这是……刚才低头又极其不甘的人,这种人莫名的就是有种优越感,看到别人比她好就是不行,好像全世界都是欠她的。
“你不也一样是孤儿么?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
那女的看架势是要和孟江吵一架了。
可她面对的人是谁?是孟江啊,是那个要砸了冰晶宫,家族里每个人都要低声下气劝说的孟江啊。
他会跟你理论?他其实连看你一眼都觉得烦。
孟江只觉得傻逼何其多,今日特别多。
孟江懒得在这浪费时间,抬腿一脚踹向那女的。
什么不打女的?那要看那女的值不值得做人。
那女的飞出去时,一脸惊愕,滚落到几米外一点声音都没有再发出来。旁的人更是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也惹到了这个魔王。
“你们……”
“是!”
……他们的反应孟江真没想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你们若是再欺负人,今天地上躺着的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是!”
……
半夜,孟江靠着冰棺坐在地面上,嘴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什么。说今天发生了什么,说自己又猜测了什么。
“其实大家都在质疑“主宰”,可是又害怕被抹杀……”
“……真好,不,幸好……这里只有你和我,我可以随便说。”
“当然你要是活的最好……唉……究竟是谁那么狠心……”
“咚咚……”
“该多冷啊,你说你被封进这里面多长时间了,不过你看起来就像活着的一样,只是睡着了。”
“咚咚……”
“说起来孟清光真的挺混蛋的,我不就写了篇有感而发的作文嘛,吐槽下他本人,他至于……”
“咚咚。”
在这微有月光的夜里,静得只能听见孟江的呼吸声,从冰棺里清晰的响起……好像是有人在敲冰棺?
孟江一个激灵,瞬间往前一滚,反手就扔出一个火球。
等他回头一看,火球正要落在冰棺上。
“咔嚓!”
火球没了,冰棺的裂纹从中心向四周扩散,孟江震惊的脸都黑了。
这是碰瓷吧,他之前砸了多少次都没碎,这次怎么这么巧合!
孟江扑了过去,想挽救下,还没碰到冰棺,冰棺就哗啦啦的碎完了。
孟江想,我完了,我死了,凶手是孟清光……不对,冰棺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少女。
孟江连忙想去翻冰块,才拿起一块,他就愣住了。
他看见一双漆黑的眼睛,无波无痕。
少女坐了起来,身上的冰被她手一抚就消失了。她用手理了理头发,月光下的黑发耀耀发光,她摸到了皇冠,看都没看就随手扔掉。低头看见自己左手无名指上戴着镶嵌着蓝色弯月宝石的戒指,觉得戴着麻烦,但又不想扔掉,犹豫不过几秒就不管了。这才看向自己面前震惊的呆愣的少年。
“你…你不是死人吗?”
“脑子被塞冰块了?”
少女笑盈盈的看着他,漆黑的眼睛里像满上了一片海,波澜潋滟,红唇一开一合,孟江一下都不知道自己听见了什么,他觉得晕乎乎的。
“…你…叫什么……名字啊?”
孟江就像喝了酒一样,昏了头,说话都捋不清。他眼里的视线一下就模糊了,昏迷前,最后一眼,他看见。
一轮血红的弯月升起了,那位少女正看着他,好像距离他很远,血色的月光拢在少女的身上,妖艳得像个妖精。
孟江记得,这血红的弯月,三百年升起一次,只有看玉沙山脉能看见,好像意味着……记不清了好像是不太好的事情要发生了……不过要是她降临了,再不好的事也会变好了。
孟江是昏过去了,可他却兽化成黑狼的形态,而黑狼暴走了。
黑狼粗喘着气,眼睛充血了似的,身体暴起了一倍,凶狠的看着少女,后腿微曲,前腿向前伸出,张嘴露出獠牙,用力一跃,就向少女咬去。
少女也不闪躲,叹口气,摆了摆手。
“元素玄气絮乱,不怪你,睡吧。”
黑狼停住了脚步,一下子神情流露出迷茫,晃了晃自己巨大的脑袋,最后凑到少女脚边趴着睡着了。
黑狼脊背上是黑色的,肚腹则是白色的。通体的毛柔顺光亮,四肢修长,体型匀称。
少女想了想,刚才他向自己扑来,虽然狼口很可怕。
可是他在这月光下的一跃,身体绷紧,速度快得像一轮弯月,迷人又致命。
少女蹲在黑狼旁边,看着黑狼狼头,那里有着一轮血红弯月,笑了笑,有些小兴奋无声的说:你是我的。
黑狼尤其庞大,少女在他旁边尤其娇小,少女推了推黑狼,这自然是蜉蝣撼大树,不过少女也没想叫醒他,只是顺手动作。
“你换个姿势,我想挨着你睡,好冷啊。”
黑狼眼睛还是闭着的,动了下身体,就变成了侧躺,少女寻了个摸起来又暖又舒服的地就躺下了,她躺下后,黑狼还将她拢了拢,她一下就陷入了暖烘烘的软毛中,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
正是黑狼和她准备畅游梦乡之际,遥远的“主宰”发生了变化,最后一轮的命运的抗争要开始了。
一阵风吹过,少女感觉又冷了几分,又紧靠近了些黑狼。
嘴里还嘟嘟嚷嚷的。
“我是白望舒,你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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