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师那上完古筝课下楼，发现楼栋大门口密密麻麻的树叶遮得光似乎透不下来，台阶大半被树荫遮住，旁边的桔子树，叶子墨绿油亮。一颗颗桔子，也呈墨绿色，两三个挤在一起，挂在枝头，或掩映在绿叶中。如今上午阳光不比前些日那般强烈，桔子在树叶间，在不知不觉的光阴里，默默地把人间悲喜渲染成越来越深的绿色。
我们这边小区里和江滩公园里，也有一些桔子树，而且还有一些柚子树。那些高大的柚子树，每到这个时节，如同在绿色中调了一点点墨色，日益硕大的果实裹着深绿色，一颗颗，把岁月的沉重，挂满枝头。小区柚子树不远处的大门口，是深深浅浅不同绿色的莲子，摆在大篮子里，凝视着不远处的柚子，又仿佛凝视着蓝天。
在这个城市的许多小区里、公园里，总是会有桔子树或柚子树。可能与农家果园里的不同，这里的，都只是用于绿化或供人欣赏，类似于野生，近乎靠天吃饭，所以长得并不是很大。一直到春节期间，都能看见这些果子还挂在树上，不过，已成为黄色的了，个头与此时处暑节气时的差不多，可能只稍微大点儿。若是下了大雪，雪花落在果子上，露出些许的黄色，看雪的人，不经意间看到树上的果子，就又看到了希望似的，知道雪后，绿叶还在，果子还在，果子旁边的路，依然在人们的脚下延伸。
以前，只知道桔子、柚子很好吃。后来，才知道，在南方某些地方，如果家里添了男孩，就会在房子后边种一棵柚子树，据说可保佑孩子健康平安。有一回路过宜昌，一路上起伏的丘陵上，白墙灰檐的房子旁，的确种有柚子树，在有些寒冷的冬日，那些黄色的累累果实，在一片绿油油的山间，的确充满了喜悦的光。
这样的光，恐怕从处暑节气就开始了吧。桔子、柚子、莲子已经在天地间裹上人间的喜悦。处暑后，三伏天也马上就要结束，日头没那么毒辣，早晚也渐生凉气。如同乐曲急促的音乐渐渐结束，舒缓的音符便开始谱写下一章。这时南方的稻谷也熟了，人们在沉甸甸的谷穗中，是不是也会看到岁月的光芒。
等待沉甸甸的谷穗的，应该还有王安石吧。那个想以青苗法，来发展农业重振大宋王朝经济的王安石，虽有先进的思想，却最终也引起大宋朝堂上新党与旧党党争。不知他会不会想到，千年后，人们欣赏着他的"春风又绿江南岸”，也在欣赏感叹那场变革中的文人风骨。即使是“党争”，也并不妨碍王安石与苏东坡朝堂外的彼此欣赏。或许，王安石看到的，是秋天的收成，苏东坡在整理自己的东坡时，看到的却或许是百姓沉重的负担。春去秋来，时序流转，多少变革在历史浮沉中，成为无数人沉重的慨叹。在这丰收之时，人们凝视的是金色的稻田，还是在凝视自己？
而如今，当南方某些一望无际的菏塘代替了曾经的粮田时，那些一个个饱满的莲子，一个个藏在水塘下丰腴的莲藕，又承载了多少人的希望啊。想必那些为苍生饱经忧患的苏东坡、王安石们，如果随时空穿越到今日，恐怕也会在赏菏时，露出欣慰的笑容吧。
荷塘的风里，有一缕缕莲叶的清香。如今的清晨，迎面是些许微凉的风，小区门口，经常出现的那辆车上，又搬下来装满了莲蓬的好几个大麻袋，整齐地码在柳树旁。卖莲蓬的人面前是两个大篮子，一个装了整个的莲蓬，一个是剥好的绿皮的莲子。卖莲蓬的人坐在凳子上，一边把剥好的莲子放在篮子里，一边把空了的莲蓬壳堆在另一边。出了地铁口，在另一个小区门口，也能看见两个大竹筐里，还有剩下的不多的莲蓬，在长长的菏梗上把三五个莲蓬绑成一把，靠在筐边。正好有个小朋友走过，拿着把莲蓬，在手里晃啊晃的。
“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在莲子成熟的季节，该有无数这样的画面书写了千年吧。特别是处暑时节 ，不知是谁，趁着早晚微凉的风，剥开一颗颗洁白的莲子，也打开一颗颗赤子之心，走在末伏与处暑之交的时光，看荷塘边的水映出高天上的白云，看山间、房前屋后那些绿得发亮的桔子、柚子，在一寸一寸还有些热辣的处暑的光里，等待果实成熟的时候。
处暑时节，这个有着大江大湖的城里，雨水反而少了。高大浓密的柚子树间，洁白如雪的云朵在午后湛蓝清透的蓝天中缓缓移动。
缓缓流淌的，还有悠扬的古筝乐曲。素爱弹琴的范仲淹，那“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情怀，是不是也化成了他一生的乐章？大宋朝廷的新旧党争中，他那坚定的眼神，是否也凝视过大宋天空中的朵朵白云？是否知道，穿越千百年深邃时空中那抹温暖的光，已洒在一颗颗即将成熟的果实上。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