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小时候只想往外跑,长大了只想往回跑。
但世界这么大,总得走出门去看看。要出门就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
有的人你不亲身去认识一下都不知道有多糟心。他们看到电影里的苦难和争吵可以面不改色地取乐打趣,哈哈大笑;他们吃饱了就把脚往饭桌上一撂,喝足了就把脏杯子放到昨天的脏杯子旁边;冰箱里没菜了就不吃菜;衣服没洗就去脏衣服堆里捡一件出来继续穿;要去脏的地方就收起自己的鞋子穿别人的鞋子;自己没有完成任务就把别人臭骂一顿怪他们不及时帮忙。
奇怪的是,这样的人,他们自己并不忧愁,并不觉得自己给人造成了困扰,只觉得生活无忧无虑,一切问题都有人替自己解决,世间万物都不完美,除了自己。而不幸遇到他们的人,原本按部就班的人生被搅得乌烟瘴气,全无章法。
因为身边有一个这样的人,我前段时间过得很不快乐。走在路上看到街边橱窗映出的自己,耷拉着脑袋,眉毛皱成一团,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和不安,丑得让人发笑。
我是一个擅长争取的人,想要什么立即去问去试,想达成一个目标,接到一个任务,无论多辛苦,无论要熬多晚都一定要把它完成;但我不擅长等待,喜欢的东西想立刻得到,想去的地方恨不得穿鞋就走。
偏偏生活里有很多事情不能靠努力就能争取到,有时候你就得咬碎了牙去忍耐,去等待,去降低自己快乐的标准,去相信煎熬痛苦的日子总会过去。
电影剧照等了一天又一天它还没有过完,要怎么办呢?没有耐心干等着,就干脆把自己的生活像积木一样拆解开来,试试看去找出了问题的是哪一块。
已经成年却没有完全投入工作,大半时间仍在学习让我感到急躁和自卑;刚来到一个新的国家,举目无亲加上意外的病痛让我必须依赖他人,精神变得脆弱敏感;稳定的感情中突然多出来一个人,嫉妒让我面目可憎,将友善和容忍统统抛诸脑后。
这些过度繁重而无处宣泄的情绪给我带来的唯一好处,大概就是使我重新拾起写作的爱好来。
写了一两篇记录生活的文章之后,稍微恢复了些许自信,早上醒来就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看看谁说了什么,谁关注了我。
一个并不相熟的朋友看了我写的文章之后对我说,你的生活,我的向往。
我哑然失笑,突然看到了一切烦恼的问题所在。
也许我感到痛苦只是因为暂时失去了对未来的把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正式工作,也不知道自己将来到底会从事哪个行业的工作,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和现在身边的人一起生活,也不知道将来会在哪个城市生活。不知道自己所学到底有没有用处和价值,但除了坚持学下去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自己六七年前独自出国,学完一门语言又学一门语言,从一个家搬到另一个家,从一个城市飞到另一个城市,一波朋友来了一波朋友又走。经历了别人没有经历的,却也没有得到别人得到的。
明明可以留下,明明可以回去,却被野心和对世界的好奇裹挟着,天南地北地来来去去,想要变成一个闪闪发光的人,想要变成一个有价值的人,重要的人。而所有的追索都有代价,我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忍不住怀念脚下有一根树枝栖息的踏实。
也许这样的迷茫和焦虑很正常,也许很多人都有过类似的经历。
也许这就像冬日清晨的一场大雾,远处的人感叹着这晨光中白雾的浪漫与诗意,身在其中的人却感觉寒冷彻骨,四顾茫然。
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日子里望着别人的日子,在自己家的鸡飞狗跳中羡慕着别人家的温暖灯火。
我知道,生活本身其实没有糟糕到那个程度,它只是有一点点糟糕而已。
我让自己数一数我拥有的东西。我的父母有自己的兴趣和事业,互相帮扶着照顾;我住在一个美丽的城市,小小的公寓有一个能看见森林、星月和远山的大阳台;我没有经济上的忧虑,想喝咖啡就去买一杯咖啡,想吃蛋糕就去买一块蛋糕;我有语言和艺术的少许天分,有汗水换来的学历和才能。
我也被人羡慕着。
在冬日的大雾中行走,找不到目标和方向,但我知道我在一步一步地前行。
家虽然很远,但它一直都在。
电影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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