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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阿玉第三次大白天找我喝闷酒了。
中午1点多，隔壁的那些店铺的卷帘门都是拉下来的，阿玉的门脸很好找，就在夜市街街口第一家。她的店门半开着，我还能看到里面的塑料椅还都是摞起来的，有红的，蓝的，黄的，绿的，各种颜色，像每晚都会到她摊上吃烧烤的各色人等。那些塑料椅一摞一摞地靠墙放着，桌子也散发着刚擦过的洗洁精的味道，还反着光；地板是潮的，看样子她刚拖过。
阿玉是个利索的，以前每年上她家拜年的时候，忙里忙外的总是她。阿玉既和我是初中同学，也是比我大三个月的堂姐。只不过因为同年，我从来没叫过她姐，一直叫的都是她的大名。
她看我过来，打了个招呼，然后熟练地抽了两张椅子挨着张小圆桌放下，然后从操作台上拿了一盘撒了孜然烤肉串。
怎么没叫其他同学？我问道。其实我隐约知道她为什么只叫了我，但我故意这么说是想显得我和她之间并没有那么亲密。
先趁热吃点吧，阿玉没有接我的话茬，而是把肉串往我前面推了推。
我拿了一串吃起来。肉很香，焦香扑鼻那种。阿玉果然深得她妈——我大伯母在烹制食物方面的真传。接着她又从柜台下拿了两瓶啤酒，跟前两次一样，还是8度的漓泉。
漓泉的“漓”字取自“漓江”，阿玉却说这是一个隐喻。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离开。这是上次喝漓泉的时候她的原话。
叔和婶最近还好吧？她问候了一下我爸妈。
还好，大伯和大伯母也还好吧。我礼尚往来道。
阿玉从鼻子里长出了一口气说老样子。你也知道我妈那个人……她一边说着一边拿了个起子把两瓶啤酒都开开，然后往我俩的杯子里各倒了大半杯。
好了好了。我赶紧制止，我下午还要上班，生怕喝多了误事。你有话就说，酒先别忙着喝。
你知道吗，从小亲戚们老拿我和你比，他们总说你成绩又好又听话。阿玉看着我笑着说道。
都是女孩，还同年，这些比较不用想也能知道。
成绩好有什么用，每个月就那几百块的工资，自己都不够用，哪像你，都出来挣钱好几年了，现在烧烤摊生意还那么好。我言不由衷地说着贬低自己和恭维她的话。
好什么好，一分钱都没留下！阿玉的语气里好像带着几分恨，又带着几分无奈。
我大抵知道她的意思。
大伯母重男轻女的思想在亲戚里是人尽皆知的，阿玉的弟弟阿震也成了她大半辈子趾高气昂的资本。不像我们家就我和我妹两个女孩，我妈就被她明里暗里嘲讽了好些年，说我爸死的时候还得靠我那个堂弟打幡摔盆，还说大伯和我爸这两兄弟共一个儿子，包括以后我爸妈死了我家现在那栋五层的自建房都是他们家儿子的。
我呸！
想到这里，我不禁对阿玉起了几分同情。你不会自己偷偷留点吗？
留不下，阿震前两个月说想开蛋糕店，我妈让我资助他一点，给他买完烤箱和那些工具，再租完店面，哪里还剩什么钱！阿玉说这些的时候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
阿震不是学平面设计的吗？我有些震惊。
阿玉对我的反应也是意料之中又带着嗤之以鼻，是啊，那又怎么样？他在我妈面前抱怨好几次说天天修图修到半夜，又是辐射又是伤眼的，还说头发都要掉光了，女朋友嫌弃，我妈立马心痛说喊他不要熬夜了。他说想和女朋友一起开个蛋糕店，我妈就捏着我要钱！你说我能怎么办？
我哑然。猛然间想起小时候有一次阿震得意地在我们面前说起过年的时候杀的鸡，他是唯一能吃上鸡腿的那个。阿玉要是想吃，总会被大伯母敲筷子。
那你有什么打算？其实我不太相信她真的没为自己留后手。小时候她总能把那些少得可怜的零花钱存起来去买她喜欢的零食。
我和我朋友下个月就到市里再开一家烧烤摊，门面都已经租好了。阿玉神秘兮兮地说道。
我瞪大了眼睛慢慢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那大伯他们知道吗？
还不知道呢，知道也没用，我的钱已经都投出去了！阿玉又饮了一口。我恍然间听到了她低低又带点得意的笑。
那你找我出来……我突然有点摸不准她的意思，有那么一瞬间我在担心她管我借钱。
等我的店面装修好估计就没那么多时间回家了，我是想你能帮我看着我爸妈他们。说着她从牛仔裤的后兜里掏出一沓钞票，这是两千块钱，时不时你给他们买点牛奶和肉什么的，他们为了阿震，自己老是舍不得花。
看着那沓钱，我觉得自己小人之心了，就在我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接这“烫手的山芋”，钱就已经塞到了我手里。
你也别有心理负担，我是想着钱在你那里总比给了阿震霍霍的强。
我最终还是收下了钱。对了，上个月大伯母上城南那家新开的保健品店买了好多东西。
做为她信任我的交换，我把从老爸那里得来的消息告诉了她。
哦，那个，我已经把那些保健品都退了。
阿玉说得云淡风轻，我却听得一愣一愣的。
保健品买了还能退？我忽地想起老爸刚买回来的各种胶囊和一盒又一盒的口服液，心里一紧一紧的。
她不退我就砸了她的店铺！阿玉那口气像极了当年班里有人欺负我时她替我出头的样子。
其实你可以多为自己考虑的，大伯他们有自己的退休金。我心里想的是，大伯和大伯母这样的父母，实在不配有阿玉这样的女儿。
出身没得选。阿玉撸了一串烧烤说。但是除了出身，其他都有得选，最重要的是不要选那些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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