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血症。”医生是这样对我说的。
玛丽被放在一个厚玻璃房里，脖子上套着圈，身上插着输液的管，屁股上垫着纸尿裤。玻璃房的外面有一个装置，输液细管就插在上面。
就像我第一次听说“败血症”这个词一样，玛丽，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生病。
玛丽，德国腊肠犬，十岁，小脸短腿，浑身黑不溜秋，有点小肥胖，像只小野猪。性格温厚，头脑简单，给什么吃什么，除了打疫苗，从来没有看过医生。
7月3号早上，玛丽突然不吃东西，不出去散步，而是上吐下泻，家里的地板被它东吐一口西泡一尿。因为是周日，医院休诊，所以我只有等到第二天，星期一的4号。
动物医院门诊时间在9点。8:40我抱着虚弱的玛丽就已经到了医院。一看预约表，发现我们的前面有20多只猫狗。这家医院在当地非常有人气， 每天早上7点就会把预约表放在门口，养主们填好表格便可以回家等候了。到了门诊时间，医院会按照顺序逐一打电话给养主，询问就诊原因和病状，并通知几点来院。这样做的好处就是既可以减少等候时间，也可以避免候诊室拥挤不堪而造成感染。
但是，紧急病例除外。玛丽今天状况不同，我说明情况之后，医生马上接收。
“40度，需要输液和各种检查，先住院吧。”医生说，然后又问：“妈妈今天工作吧？什么时间联系您比较方便？”
“中午12点到13点之间，下午17点半以后，如果有紧急情况可以打这个电话……”
“妈妈”就是我，虽然不习惯被这样叫着，但是方便。
白天医院没有打来电话，说明玛丽没事。一下班我就直奔医院。
于是医生就对我说了开头那句话。
“细菌感染，免疫功能下降，子宫蓄脓……”医生继续说着，“就看这四五天了，如果恢复不了就不好说。”
“如果把子宫切除了呢？”我问。
“现在不能做手术，手术时需要麻醉，以玛丽现在的体力有可能醒不过来。”医生认真地摇了摇头。
我蹲下来，隔着玻璃，看到玛丽也在看我。那两只黑色的眼睛已经不再明亮，而是虚弱的，无助的，甚至空洞的……
我不忍再与它眼神相撞，把视线移到医生身上，可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即使我离开医院，那双发着弱弱的光的眼神一直没有从我的脑海里散去。
家里还有一只狗，同种的德国腊肠，比玛丽大三岁，我们习惯把它称为玛丽的丈夫。因为玛丽不在，它在家里转来转去的。我跟它解释过了，不知道它听没听懂。
家里没了玛丽，就像心里被挖了个洞，睁眼闭眼都是玛丽的眼神。
5号。医生说玛丽有好转，白血球数量慢慢恢复正常，吃了半盒罐头……玛丽的眼神也慢慢有了光。我稍安心。
5号医院里的玛丽
6号。医生说，今晚可以带回家，观察一下玛丽恢复的情况，明天早上再送过来。
我一听玛丽可以回家，马上有了笑容。把它抱上车，放在副驾座位，我对它说了好多话，用从未有过的平和和温柔的语气。
回到家的玛丽，看到自己的丈夫和熟悉的一切，抑制不住地兴奋了一会儿就趴下了。只是它拼命地喝水，然后就趴在人的身上闭上眼睛。它的丈夫也一直跟着它，一个劲儿地蹭它，累了就趴在它的背上。
7号早上，我把玛丽交给医生并汇报它的情况。到了晚上我又把它接回家。这次回到家的玛丽明显比昨天健康多了，它又开始抢它丈夫的狗粮。
8号早上，我照样把它送到医院。晚上下了班我又去医院。
医生告诉我，玛丽今天可以出院了。给它开一个星期的药，回家观察，有情况打电话。
太好了！玛丽终于可以真正回家了。结账的时候，护士递给我一张明细表。
我一看数字，不禁叫了一声：“这么贵！”
护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的，是很贵。”
我苦笑着说：“虽然心里有准备，但是还是……”
于是我们都不得己地笑了。
玛丽没有加动物保险，住院治疗不到一个星期，数额巨大也是预料之中。
不得不说，那个数额使我一瞬间对玛丽出院的惊喜减了不少。不过，玛丽恢复了健康，这比什么都重要。
我对护士说：“明天我来付费，可以吗？”
“没关系，这个月底之前付了就可以。”护士微笑地对我说，然后冲着玛丽：“多保重！”
第二天，也就是昨天，我去医院付款。88416日元，按照今天日元汇率折合人民币4350元。玛丽4号住院8号出院，各种检查，输液，用药等等，这个数额，有谁敢说不贵呢！
写完上面的文字，看着玛丽像头小野猪一样躺在榻榻米上，我便不再去想这个数字了。
今天的玛丽
其实它还不知道，我昨天去付款的时候，又提前签了一份“手术同意书”（如果不做的话可以随时作废）。
因为这次“败血症”是由子宫引起的，我想为了以后不再复发，等它完全恢复健康之后考虑做切除子宫的手术。当然，对于10岁的玛丽，这个手术是做还是不做，我还在犹豫，医生也没有明确的答复，大家说呢？
玛丽和它的所谓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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