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护送他们俩出去,因为房子的周围都已经布满了便衣。
我带上一顶礼帽,压低帽檐,边上有人给我递上半袋子粮食,我把袋子的口拧了两圈,一只手抓着袋子口,另一只手托着袋子沉甸甸的底,打开门,走了出去。
门口的道路上人来人往,人们的穿着打扮也都跟我们一样,有人手里拎着塑料编织袋子,里面装着刚买来的菜,有人推着自行车,一边在跟身边人闲聊。
我分不清谁是便衣,但强作镇静,脸上也就是要去给亲戚送点粮食的神情。
对面就是一个停车场,里面挺了一排排的小汽车和小卡车。后面跟着的人低声吩咐我向停车场走。
我心里打着鼓,穿过马路,沿着一排排的车往前走,突然听到后面的人说:“左边”。
左边是一辆大卡车,车门侧开着,而且开得很大,上面有些座位,座位上已经坐了很多人,有男有女,我拎着粮食袋子跳上卡车,在门口的座位上坐下来,身后的两个人也跳上来。
我太累了,一下子仰躺下去,靠在后面的人身上。回头看看,是一个中年女人,头上高高地挽着发髻,神态安详,她是唱女高音的。
但是这样靠着人家也不太像话,于是我直起身子,坐端正,向左边望去,这才发现卡车的左边带了一个无座位的边箱,象一个小客厅,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靠着一些人,都是小伙子,他们神态悠闲慵懒。他们是唱男高音的。
很快卡车就关上车门启动了,拐出停车场,进入一条小巷子,巷道里面有小汽车在前行颠簸,有人在路边走着,还有一辆毛驴车也加在中间,由两头灰色的小毛驴拉着,慢慢悠悠在卡车的前面走。
远远地传来了警笛呜呜的声音。
警笛靠近了,但警车从前面横着的街道穿了过去,他们没有想到要走小巷子。街道上车辆和行人很多,警车也开得不快。
卡车开出了城市,一车人停留在一个小镇的山坡上,山坡上有个废弃的厂房,大家都呆在厂房里面。
有人跑出厂房,跟路过的居民聊天;有人在一层层土坡上跳上跳下,奔跑嬉闹;有人唱起歌来,虽然声音不大,但是我诧异他们怎么在逃亡的路上高歌。
房内的人更多,有几个人在做饭,毕竟还要停留很长时间,饭总是要吃的。
警车又来了,不同的是这次没有鸣警笛,但是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进厂房,而是奔向了其他地方。我看见车身上大大的字母“POLICE”,白底蓝字,淡蓝色的。
突然远处看到大批的人和车在移动,人流和车流加在一起,在灰尘四起的昏暗中形成一股虽然缓慢但却汹涌的力量,怎么回事,他们要去哪里?
我走上前,跟一个当地人打听,他幽幽地说:“黑死病”。原来这个城镇里面已经开始流行黑死病,所以当地的居民都拖家带口地在逃离。
我想我们也要离开这里。进了屋子去问什么时候出发,回答说是晚上八点。我想想,说得不错,晚上八点,天已经很黑了,逃亡的车不就应该是在漆黑的夜间开嘛。
我看看墙上挂着的圆钟,才六点四十五,外面的太阳已经开始斜在西天,余晖洒落在土坡上,也照在废旧厂房的水泥墙上,我盼着天黑,却也怕天黑。离黑夜还有点时间,我有点着急起来。
但身边的人都不着急,做饭的还在做饭,嬉闹的还在嬉闹,厂房里外的人都悠然自如。
终于,天开始暗下来,我再一次看看钟,七点一刻了。
还有四十五分钟。
我急于要知道结尾,于是打听,有人告诉我说结局是好的,这一车人平安逃出去了。因为距离出发的时间只有四十五分钟了,而且距离安全的距离只有不到一百公里。
也许是不想再蹉跎下去,于是我醒了。我在梦中参演了一场我正在看的电影。
四周黑茫茫的,万籁俱寂。
警笛声从远处传来,划破凛冽的、黑暗的长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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