芗城,花城,四季如春。
翁丰曾在这里生活了四年。
大学,是他刚刚读懂“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的年纪。
他爱芗城,他爱龙江曦月,他爱木棉凤凰,他爱博文楼前的钻石广场,他爱闽南师范大学的一草一木。
国庆节,七天的假期,翁丰和子云相约要去看望母校。
动车从福州南站缓缓启动,翁丰像往常那样,开始在手机备忘录里记录自己的心思。
他写道:
忆念芗城
每一段时光都是独一无二的。
芗城岁月,就是达理公寓的疏朗青灯,照亮那些厚实的名著。
芗城岁月,就是曦月沉浮的江竹河柳,婆娑那些靓丽的身姿。
西桥亭,瀛洲亭,那些空门幢幡,绣着如我一般的游龙。
西洋坪,中山桥,那些木亭流水,留着我多少青春足迹。
然而,我不敢轻易回去,因为“到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今天我要回来了,突然明白了“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当初墨染古今文,如今剑指天涯路。
芗城,我们的初心你最懂。
学生五湖四海,我们的老师长在守望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
今日细数离开的日子,数出了你我结缘的定数。
是山连山的水连水的无量,是虚空万里分割不开的无量,走到哪里,都会说声,母校我在这里。
翁丰把写好的文章,给子云看,子云拍手说好,问他为什么不发到朋友圈呢?于是,翁丰把《忆念芗城》发到朋友圈。收获了不少赞。
中午时分到达闽南师大,翁丰和子云想到第一个要拜访的人就是蔡可教授。
翁丰拨通了蔡教授的电话,约定傍晚一起在校门口的“心茶道”吃晚饭。
翁丰和子云在校门口的弦歌书店逛了一会儿,接着走去书店旁的饭馆吃饭。
吃完饭,翁丰和子云进校观光。
行健石桥凤凰花开,音乐厅前木棉花开。
翁丰和子云走到灯光球场,木槿花瓣被风吹落,花雨般撒了一地。他俩踩着雨花,找了张长石椅坐下。
翁丰对子云说:“记得大学时,你留着几缕山羊须,喜欢在九龙江畔跑步。健身成了肌肉男。”
子云说:“记得大学时,你常常塞着耳麦,在江滨散步。动不动就要赋诗一首。”
他俩相视而笑。
晴空万里,艳阳普照,国庆的钻石广场,人影稀疏。
他俩突然发现钻石广场的中心立着孔子像,过去打量了一番。
时间很快,就到了傍晚。
蔡教授准时和翁丰、子云在心茶道见面。
蔡教授手中拿着一包铁观音茶叶,兴冲冲地走向心茶道收银台,请服务生帮忙泡一下茶。
他们点了几道简单的小菜,聊开了。
翁丰说:“蔡老师,我去当小学语文老师。”
蔡老师点头,说:“还准备考研究生吗?”
翁丰说:“耽搁了几年,现在越来越不想了。”
蔡老师说:“可惜了。”
翁丰说:“但是我会坚持学习的。”
蔡老师说:“你能坚持学习,那就没什么可惜的了。”
子云认真地听,没有发言。
蔡老师说:“看到常在朋友圈里发文章,要依照格律写好诗啊。”
翁丰说:“老师我的小说您觉得怎么样。”
蔡老师说:“还算引人入胜!”
翁丰说:“前段时间,老师在朋友圈批评说,苏轼有点做作,是为什么呢?”
蔡老师说:“太多人崇拜他,其实没有人值得崇拜,人性有很多弱点。一点小事,就能令人烦恼不断。苏东坡常常写诗作词说自己解脱了,其实并没有,若真解脱了,怎么还继续说自己又解脱了呢?”
翁丰说:“我听说烦恼即菩提,境界有高低。罗汉的解脱和菩萨的解脱是不一样的而且有高低的。苏东坡是在一步一步超越自己,今天比昨天进步一点。”
蔡老师沉默了一会儿,说:“生活是沉重的,年轻人谈洒脱还是有点勉强。洒脱,饱经风霜之后,再谈不迟。”
翁丰若有所思,说:“老师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些年轻人,不要借自己喜欢苏东坡,来标榜自己是超脱的人?”
蔡老师意味深长地说:“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子云静静地听了许久终于开口了。
子云说:“老师批评苏东坡,能否也批评一下孟浩然呢?”
蔡老师说:“他的人生充满了悲剧,官当不成,隐居不能坚守,心无处安放,这是他的性格造成的。他是一个任纵的人,缺乏理性精神。”
子云说:“他的家世儒风,但心中信奉的是“文不为仕”,我觉得‘文不为仕’,是他的坚持,即便有3次进京求仕无果,并不能掩盖他骨子里的隐逸情怀。他和王维不一样,无论是儒释道,哪一教的宗教感情都没能主宰他,却又都润泽了他。他诗中少见金刚怒目,多的是离欲罗汉的心态。平和冲淡的诗风,面对名利没有持久热烈的追求。”
蔡老师说:“很好啊,有自己的见解。”
翁丰说:“李白写的《赠孟浩然》,诗说‘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我也同意李白的说法,李白和子云说的一样,孟浩然信奉的其实是‘文不为仕’啊!”
蔡老师说:“很好啊,果然还在坚持学习。”
翁丰问:“子云,为什么你突然要提孟浩然啊?”
子云说:“我最近在摹写孟浩然的山水诗。我要游遍福州的山山水水。”
蔡老师笑说:“听说你自号武夷子,凭这份山水情怀一定会作出好诗的。”
和蔡老师的促膝交谈很快接近尾声,这是匆忙的会面。
翁丰和子云在离校不远的宾馆住下。
第二天,他们去九龙江畔散步。西洋坪大桥已经改名叫水仙花大桥了,水仙花是漳州市的市花。九龙江江水很清澈,许多人在江中游泳。江边还有许多人在垂钓。白鹭不时从他们眼前飞过。
翁丰喜欢沿着江滨远足,子云喜欢顺着江堤奔跑。
岁月如梭,过去种种又浮现在眼前。
翁丰说:“记得以前去你们宿舍窜门,看到你摆了一床的书。”
子云说:“那些经典真是让人爱不释手。”
翁丰说:“我那时在看叶嘉莹的书,你那时在看鲁迅全集。”
子云说:“叶嘉莹一个90多岁,穿着裙子的士。”
翁丰说:“记得任老师要求我们看完鲁迅的小说,那些小说现在都记忆犹新。”
子云说:“鲁迅一个时代的精神导师。”
翁丰说:“我们还一起看了南怀瑾的书,真是令人怀念。”
子云说:“看他的书时他还健在,看完他的书他已经仙逝了。”
翁丰说:“南师宣讲传统文化。儒释道,依然是一个沉重的话题。”
子云说:“作为中文人,我们任重道远啊。”
翁丰说:“中文人,这是要一条路走到黑啊。”
子云说:“路真是又黑又长,走,咱们去填饱肚子。”
翁丰说:“去古街吧。我想吃四果汤。”
两个人不紧不慢地走去古街。走到古街,他们看到熟悉的门庭,记起大学时常去的文庙,就在附近,于是忍饥挨饿去看圣人了。
芗城区古街的文庙,平日里都开放着,附近的人常来敬香礼拜。
孔子的塑像就在大成殿前,满脸仁爱。
子云说:“当年考试,同学把孔子当考神来拜,想起来挺有意思的。”
翁丰说:“你看这座文庙的夫子塑像,比其他地方的亲切多了。”
子云说:“是啊。”
说着,他们俩绕着孔子像看了许久。
“道”是没办法充饥的,待了一会儿,两人去寻古街的四果汤了。
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
他们各自点了一碗四果汤,话说这四果汤可是闽南的经典美食。
翁丰饶有兴致地数着碗里的四果汤的用料有仙草、石花、大红豆、绿豆、薏米、阿达子、莲子、银耳、菠萝、西瓜、冰糖水 。
子云已经开始吃了。
爽口香甜的四果汤,让这段旅程更加轻松愉快。
吃完四果汤,他们又在古街找到了蚵仔煎的铺子。
和闽南其他地区的蚵仔煎相比,漳州的蚵仔煎比较酥脆。为什么呢?
子云看到了原因,因为漳州的蚵仔煎是用米浆煎成的,而其他地方采用的是地瓜粉。难怪厦门、泉州的蚵仔煎吃起来比较软湿。
古街的美食当然远不止四果汤、蚵仔煎,但是两人的独自已经填饱了。所谓衣食足而知荣辱,礼仪之邦还要靠诗书啦。
他们来到了古街的晓风书屋。
晓风书屋是他们喜欢的第三图书馆,第一图书馆是学校的逸夫图书馆,第二图书馆是学校门口的弦歌书店。
晓风书屋的环境很好,炎热天气里室内开着空调十分凉爽,还有令人清凉的音乐,晓风书屋内还有提供饮料的小书吧。
晓风书屋承载了许多大学时光美好的记忆,记得王卓教授还在晓风书屋开过文学讲座。
芗城真是让人流连忘返,四年的大学时光永远在大家的生命里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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