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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伞法:武冈方言,近义词戏谑。林建华俯身从地上捡起筷子,用餐巾纸细细的擦拭干净,然后才回击说,“我靠!程之易你是醉得不轻了吧?按说,这点酒好像又还不至于让你喝成稀里糊涂,脑子不清不白嘛,那你这样天上一句地上一句的,给我来上一通,到底又是几个意思呢?”程之易双手互操着,抬着头,耷着眼皮,啵笑啵笑的看着他,不急不徐的说,“你既然知道这点酒还不至于喝得我脑子不清不白,那么,也就应该知道我说的不是酒话了。你也莫要一惊一乍,且容自己静静的细想一下,你说句心里话,我程之易所说又错到哪里去了?至于你问我是几个意思,我程之易又有能有几个意思呢?我无非就是实话实说而已。”
林建华摆出一副决不可能会轻易上当的样子,相当老到的笑道,“我想个屁!我还用得着想么?你程之易不就是拿我斗斗伞法寻个开心么?你想怎么说也就由你怎么说去吧,我都懒得去理睬你了呢。”程之易淡然一笑,说,“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就没得什么好说的了,不说也罢了。”林建华略略一品,他程之易这分明是有多少话欲言又止呀。话虽然说得是当当响,懒得去理睬人家,但是,他林建华却又哪里能做得到,不厚着张臉皮主动想去人家那里勾勾话呢?林建华端起酒杯相敬,郑重其事的说,“这杯酒我特别诚恳的敬你,你不必喝,我喝干,我这里想求你个事。”程之易一下子摸不着他要求的到底是个什事,“啊……?”
林建华一饮而尽,“我呢,就求你,要是实在忍不住想拿我斗伞法寻开心,可不可以换上一个别的什么法子了?你说你老是借着这点破事,难道就不觉得有点乏么?”程之易反唇相讥,笑道,“这会儿你倒觉得乏了,不是你自己前面说的,这事儿我们是可以扯来做下酒料的么?”接着,他止住笑,做一副很认真的样子,“林建华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你总是要强蛮的把我说你的那些话当做是斗伞法呢?为什么你就不能从正面来想它一想?在我的面前,你又有什么好忌惮而不能面对它的呢?你嘴上说我怎么说你就怎么信,临了却全只当我说的是斗伞法。你甚至都有点弄太不清楚,你到底是不是在跟我装憨呢?你若是真的是在装憨,那你的心机未免也太深沉了,深沉得都有点叫人不寒而栗了。不过呢,反回来说,做官嘛还就真得有你这点心机才行。这一点,甚至都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它是一个必备的要素呢。这么一说,是不是就可以越发的发现,那把G供处主任的椅子的得主,你林建华竟好像都有那么一点舍我其谁的味道了?”
程之易女孩子般的妩媚而笑,说,“你这么一说,哪里是你程之易要不寒而栗,应该是我林建华要不寒而栗才对吧?没有想到啊,我林建华一下子在你程之易眼里,竟然还有可能会升级成为一个心机深沉的人了。虽然,可惜的是,尚犹不能被你老人家正式确认,但是,如此的之高的抬举,也足已经够让我林建华好好的沾沾自喜一阵子的了。不过,我这个人呢,要说愚鲁嘛,的确也是有些愚鲁的,但是,该有的自知之明却好像还是有的。不怕你笑话,我原来只想,待你做了主任,以我们两个人的关系,我自然决无二心的拥护,尽心尽力的替你撑台扶脚,即便是说句紧紧团结在你的周围,也不算夸张。而以你程之易的为人和我们之间的关系,我相信你应该也不会亏待我,到时候,我在G供处的日子,毫无疑问就会过得比之前在孙老手下滋润得多了。说破天,我的心里其实最多也就有这么一点小九九罢了。然而现在,你却说你决然做不得这个主任了,这个小九九平白的又落了空。如果非要说什么心机的话,大概,这点小九九也就是我林建华所谓的心机了。这点所谓的心机,它就能够当得起深沉这两个字么?”
程之易的手指很有节奏的在桌面上弹了弹,声音好像是雨点打在铁皮屋顶,说,“难得你林建华对我如此这般的看好,如此这般的有期待。你都让我觉得,我程之易做不成这个劳什子主任吧,自己倒也很是无所谓的了,想想却好像还真只是有些愧对于你林建华。不过,换了别人来做不也是一样的吗?谁做不是做?或许别人做了,比我程之易待你更不会相亏,更会让你日子滋润也不一定呢,又何必非要分个厚薄不可?”“切!”林建华慨然而道,“他们哪一个又不是虎狼之辈?哪里又会有一个是善茬儿?他们的刻薄寡恩,一个一个的不比孙老有过之而无不及就烧高香了,哪里还敢梦里梦冲的去奢望会有什么好果子尝?”“林建华你这是有些胡思乱想杞人忧天了,”程之易说,“你林建华好歹也做了这么些年的副职了,也算得上是资深的了吧?你管他谁来做谁不来做的,你莫非还怕谁能拿你怎么样的不成?”
林建华谦卑的笑道,“你程之易呢,他们那里自然是得罪不起的,可是,我林建华只怕却未必了。”程之易非常和蔼的笑了,说,“所以我看哪,说来说去,求人不如求己,这个主任还是你林建华做了最好。我就不信了,你林建华真的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吗?人家陈胜一个雇农,尚且能够振臂而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林建华也算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就连做个劳什子G供处破主任,都好像扭扭捏捏的不敢去想呢?更别说期望你那里还能憋出个什么鸿鹄之志了。”林建华怔怔的不语。程之易又笑道,“我这一回好像没有怎么惊着你吧?”“啊?”林建华一时怎么也弄不明白,他怎么会有这么一问,程之易也不给他做解释,微笑不语。
闭上眼睛沉思良久,林建华说,“要说从来都没有想过,也有点太假了。我不像你,有那样的高才,心气自然也就高,小小一个G供处的主任难入得了你的法眼。但是,我就不同了,像我这种人,哪里体会得到你那样的境界?只是,我想做又有什么意义?不纯粹他娘的就是痴心妄想么?慢说跟你程之易比了,就算是陈立青和雷军龙,他们随便拿一个出来也分分钟将我秒杀无解呀。就说最不济的雷军龙吧,人虽然是有些草包,但是,据说他有个什么亲戚是市里的纪检书记。这是多大的分量!我拿什么跟人家去争高分低?所以,我从来就没有把自己当做什么人选来看过。幸好我还有这点自知之明。一个人,没有什么让别人瞧得上的本事已经够悲哀无语的了,如果连这点自知之明也没有,那就不止是悲哀无语,而是悲哀无语得不可原谅,无药可救。所以呢,我就算是想,也终究不过是白想而已,倒还不如干脆不去想它,还能图个心静。”
“你弄得仿佛好有悲壮感似的,有必要这样煽情吗?”程之易桀桀的笑。林建华不自觉的掩了掩嘴角,说,“本来就有这么悲壮,什么煽情不煽情的?”程之易问,“是不是也就可以这么说呢,其实,你林建华到底还是有那个贼心的?”林建华也不做狡辩,处子般腼腆的笑了一下,说,“也算做是的吧。”程之易翘起大拇指连声说,“有这个贼心就好,有这个贼心就好。俗话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你林建华是真有这个贼心的,我便可以料定,那把主任的椅子,必然是你林建华的囊中之物无疑。”林建华满脸不敢轻易相信的神色,不那么厚道的笑道,“前面我问你时,你回我说你又不这个书记,你又不是那个书记,这会儿怎么却又可以铁口直断了?”
程之易在下巴上捋了捋,仿佛他那儿是飘有那么一绺不长不短的胡须似的,轻笑道,“我程之易呢,虽然是做不得这个主任了,却自有奇谋妙策,当可以助你林建华轻轻松松稳稳妥妥将它一举拿下。你也不必去管那许多,只需依计行事就是了。你林建华不是总喜欢给我逼吹逼吹的么?这回我程之易就给你拿点真材实料出来亮亮,也不枉你林建华搜肠刮肚给我逼吹逼吹这一场。不过呢,我这里助你是助你,却也并非是白助的,是多少要收点费的,也算是有偿服务吧。因为我这里还是第一次,当然不可能素着双手只赚个吆喝了,总得捞他三五几个碎碎银子图个吉气才好是不是?但是,你且放心好了,我呢,收费是收费,却也决不会狮子大开口,漫天叫价,借机对你狠心的敲骨榨髓。”他也懒得多想一下,随口而出,“你看这样行不?一口价,就定为二百元整,你现在先付一百元,待他日事成,再结清余额;另外,再加答谢酒一台,也得像今天这样请我来你家里喝。我就喜欢这种在家喝酒的感觉。”
林建华大笑不止,笑得两个肩膀都一耸一耸的了。好不容易才抑制住不笑了,说,“真的就二百元整再另加一台答谢酒么?二百元整再另加一台答谢酒,真的就能办这么大的事情了么?”程之易很严肃的说,“君子说话,诚信为本,说一不二,吐个泡沫便是个钉。说了二百元就二百元,少一分钱莫谈,多一分钱我也决不会收下你的。再说,这事它就不是钱不钱的事,你切莫在钱多钱少上来多做说叨。至于答谢酒嘛,你要是强烈要求多请几次的话,那我自然也不好太反对。”
林建华绷不住又笑,说,“要说斗伞法,我也知道你程之易这回应该不会是在斗我林建华的伞法,但是,我这心里却又怎么总还是那样的觉得,这事它好像不仅仅是斗伞法,而且是太斗伞法了呢?”静了静,程之易的眼睛半闭半张着,浅浅而笑,说,“或许是因为,我们要图谋的这点破事,它原本就是个斗伞法的事情吧?虽然,我这个人,这会儿倒也确乎不像是一个斗伞法的人了,但是,没有办法呀,这个事件它却实在就是这么个斗伞法的事件,你林建华会那样的觉得,当然也就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
当程之易让林建华附耳过去,将他的那什么奇谋妙策,如此这般眉飞色舞的跟他卖道一番,之后,林建华呢呢喃喃自言自语的,也不知道他到底说了句什么话,傻在那里,好久好久都迟迟没有能够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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