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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伞法：武冈方言，近义词戏谑。
不知道是去撒了泡尿还是有点别的什么事，林建华出去了一小会。回到包厢里，他一坐下来就接着先前的话题感慨万千地说，“刚才我一路上都在想，当年我们在一起鬼混鬼混无所不为的时候，只知道你程之易有那么点学问，各种乱七八糟的书也不知道你多到底读过几多本，除此，好像也不怎么能够看得出来，你程之易跟我们大家伙有什么特别不同的，即便是说，你也莫不是一般无二的一身泼皮无赖气，何曾又冤枉了你？只是这些年交道打得甚少，过从有些疏淡，虽然也几乎天天见面，却比陌生人强不到哪里去，没有想到，现如今你怎么会变成了这样的不食人间烟火了？”林建华的这段话，说的是格外的流畅，一点都不带打疙瘩。或许，刚才在外面，他确实是有得好一番酝酿的？
程之易笑道，“不会吧，真有这么的夸张？不过，都这么些年过来了，虽然，不像你所说的那么夸张，但是，多多少少有些变化，应该也是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一个人，只要是在这个人世间生活着的，随着时空的转换变幻，他又怎么可能总是一成不变？你林建华不是也变了吗？难道，你能说你自己还是当初的那个林建华？”认真的想了想，林建华驳道，“当然了，如你所说，我也的确应该是有那么一些变了，也的确已经不能再说自己还是当初的那个林建华了，但是，我的变化和你的变化是不一样的，我这里的变化是正常的，是与时俱进的，而你那里的变化却是不正常的，是逆着时间在走，越走越倒退，越走越返回到了更久远的旧时。”
程之易没有马上接话，而是半闭着眼睛仿佛是养了会神，然后，才不经意的一声轻叹，却也没有多说别的什么，只是昂首抑扬顿挫的吟了耿湋的《秋日》中有两句，“古道少人行，秋风动禾黍。”吟罢，摇着头，一脸复杂难看的笑意，似乎是有着几分悲怆，又似乎是有着几分自嘲。虽然还是初次听到这两句诗，林建华却也好像莫不能够品得出其中的许多意境，笑道，“像你程之易这样的高人，绝对算得上是奇葩了，我林建华活了三十多岁了，也就好不容易仅仅遇得了你这么一个而已，就好比走在一条冷冷的没有同行者的长路上，虽然也自得其乐，大概应该还有为一般的人所理解不了的某些超然俗世的情怀吧，但是，又如何能避免得了时时地感觉孤单寂寞？”程之易浅浅而笑，不答。
林建华似乎尚未尽兴，又接着越发痛快淋漓的发挥道，“有时候，我都会怀疑，虽然，你程之易也与我们一样置身于这万丈红尘之中，但是，到底是不是跟我们一样，也是这个纷纷扰扰的尘世之中的人呢？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你其实根本就不该跟我们这些凡俗之人一起生活在同一个空间，一起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就如同此时此刻，你就坐在我身边，我们隔得如此之近，伸手可触，然而，有种距离却又仿佛是那样的遥远，有心想更走近一点，才发现原来是根本就无法走近的。这时候就又发现，你其实并没有与我们生活在同一个空间，同一个世界，你其实是置身于我们的空间、我们的世界之外的另一个存在。这样的一个存在，像我们这样的凡俗之人是无法想象，无法理解的，但是，我知道，它绝对是高于我们这样的凡俗之人的存在的一个存在，它让我们这样的凡俗之人的存在相形见绌，自惭形秽。”
程之易憋不住噗哧的笑喷了，说，“林建华你又让我有些弄不清楚，你这到底说的是我程之易呢，还是说的是别的什么神人了。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是在背述别人发在某报纸上的一篇并不太出彩的头版马屁文章呢？你看你所用这些个词句，又有些要玄不虚，语意晦涩，拗口难懂，可谓是诘屈聱牙，又有些忸忸怩怩，弄姿作态，叫人想不吐它几句槽都不行。”林建华佯怒，大骂道，“你这个人会不会说话呢？有你这样跟人说话的吗？莫非说点好听的你程之易就会马上死么？人家这里，好不容易秀一下学问和文采，就被你说得如此的不堪，如此的一无是处，知道你程之易有才，却也不带这样子扫别人的兴，打别人脸的好不好？怪不得像你们这种所谓的才子，多半都是没有几个朋友的。”
正说着，听见有人敲包厢的门。进来一个眉毛画得相当的细长而生动，口红却涂得浓淡相宜的女子。林建华叫她叶经理，她热情地叫林建华林总。从两个人那熟络的样子，便可想见，林建华定是这家酒店不比一般的熟主顾了。叶经理问，“什么时候可以给你这里上菜？”林建华回答说还得再等等，还有两位客人未曾到来。叶经理说，“那好，等客人来齐了，让门口本包厢的服务员小玲子过来通知一声就行了，我就怕上菜迟了，怠慢了你林总，惹得你林总讲我们的空话。”程之易这下才知道，原来并非是单独请的他，另外还请了别的人，便好像暗下里略略有点不爽快样子。待叶经理扭腰摆臀离开包厢，款款而去，程之易便问还请了谁，林建华舞动了一下眉毛，涎着脸皮笑道，“我呀，特意还请了两位美女，她们一会儿就到，专门来给你程之易陪酒助兴，这个，我林建华算得上是够意思了吧？”也不知道林建华是不是跟他说着斗伞法的，程之易也就懒得理他。
林建华还真不是跟他程之易斗伞法的。一会儿人来了，还真的就是两位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小玲子，我们这里人已经到齐了，可以上菜了。”林建华便对外面像岗哨一样伫立在门口边的服务员小玲子吩咐说。
两位女孩子，她们年龄的相当，都在二十不到的样子，个头也相差无几，只是身材各自稍有不相同，一个略偏于丰满，一个则是十分的苗条，都稍稍有嫌纤瘦了。她们的脸相都算得上是清爽而端庄的那种，衣着虽然光鲜，却也是相当的得体，看着就知道决不是那种不正经的女孩子。她们的青春美好，给这个大小适中装修豪华的包厢里又霍然增添了不少靓丽之色。略偏丰满的女孩子叫王芳华，苗条的那个叫钟静孚。都是外地口音。她们相互之间，关系甚是友好亲和，应该是一对闺蜜吧？程之易觉得钟静孚这个名字不简单，有书香气。一问，才知道是她父亲给取的。早年，他父亲曾经在乡下小学做过代课老师，口碑载道。后来因为人满为患，被清理出了老师队伍。听过她父亲授课的孩子们，可否知道他们曾经是有多么的幸运？
程之易尤其觉着钟静孚楚楚可怜。言谈举止之间，不难看出，钟静孚和林建华的关系估计不会是那么的单纯，那么平常。是不是甚至都有点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意思呢？钟静孚从何而来，林建华又是如何跟这么个外地女孩子绊扯上关系了的？大约是做了主任以后才绊扯上的吧？不得而知。程之易没有问他，也不想问他。
按说，将这一双男女拉在一起来看，其实也并没有如何如何的不相配的，也并没有如何如何的谁辱没了谁。就算是年龄相差悬殊这一点吧，虽然确实是年长了十好几岁，但林建华也是天生就耐得住岁月这把杀猪刀的摧残的那种人，不显老，看上去竟好像还不到三十岁。再者说，虽然是身板有点单瘦，但是林建华也是眉清目秀，脸相隽朗，气质也很是有几分儒雅的，算得上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了。而且，自从做了G处主任，整个人更是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又仿佛更年轻了不少。还有就是，闲着的时候，林建华还做得一手好诗，甚至曾经在几家报刊都有见载过的，不能不说他也是个有那么些才情的人吧？最关键的是，他还赫然是G供处的当家人，堂堂的林大主任。
然而，问题是，林建华已经是一个结了婚有妻有室的男人，他的妻子叫吴丽红，是市里面某单位一个不大不小的领导。
吃喝罢，便去本市最高端的K歌会所金海宫载歌载舞。程之易是中途借故离开的。只有王芳华送他出来。在路沿边招手拦停了一辆的士，程之易与王芳华握了握手，又复致了一遍歉意，又复致了一遍谢意，作别上得的士，自顾回家而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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