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花相似

作者: 醉眠芳草间 | 来源:发表于2022-01-18 06:37 被阅读0次

    本文参与伯乐主题写作之【一路同行】


    我的头脑混沌无序,眼神常常无法定位,也许正看着某一事物,这事物却渺然不见荡然无存。

    可我还是有一点智力的,我只是弱智,不是痴呆。我听到外面响着零星的鞭炮,看到活动室里拉上了花花绿绿的彩旗,窗台摆上了长寿花。

    长寿花,我最熟悉的一种花,隐约记得以前妈妈总爱在窗台上养得一种花,在春节前后室外白雪皑皑时开放得一种花。花的叶与白菜叶差不多,但它却在中间窜出一根长长的葶,葶的顶端举着一簇粉红的碎花。

    这花不能常摆在这里,因为我的伙伴中有人是虐花狂,如果管理员不在,他们就会伸手把那花甚至连叶片一起掐下来,扔掉或塞进嘴里。他们不知美丑,甚至有的人不知饥渴,所以这花只能在这摆几天,给我们这些还有一些审美意识的人营造一种氛围。年年如此已成惯例,花一摆在这里,就是要听鞭炮,吃饺子,一个热闹的日子要来了。

    “老七,你在这过了二十个年了,你要记住!”管理员大姐姐早晨让我穿新衣时和我说了,我是记不住的。但我在心里牢牢记住了大姐姐的模样和声音,大姐姐从我来这里她就开始管我。

    我有六个亲姐姐,我是父母为了完成传宗接代任务而努力奋斗的最后一个孩子,果然如他们所愿,我是一个男孩,但我不是人们口中老来子聪明的例子,我是父母的精血拼到最后,孤注一掷的残次品。我有些弱智。

    我刚刚换上一件新衣,黑色立领夹克衫,罩在秋衣的外面。我从小就有一个习惯,穿上一件新衣,总要低下头,把下巴支在衣领上,向左转转头,再向右转转头,欣赏够了,会把面条式的软丢丢的右腿向内收拢,然后举起右手,“啪”一下,给帮我穿衣的妈妈敬个礼。

    敬礼完毕,全家人不出意外地会哈哈大笑。我知道别人的笑是笑我的滑稽,而妈妈的笑里却含着眼泪。那双含着眼泪的双眼我多少年都见不到了,我今天有些羞涩地又敬了个礼,敬给管了我二十年的大姐姐。大姐姐拍拍我的肩头,欣慰地笑了。

    昨天一奶同胞的三姐来了,给我送来一件黑夹克上衣,还有两双袜子。她在这里稍做停留就走了,我把她送到楼下,拉开车门,手向外一摆,非常绅士地请她上车。姐姐刚落座,车门被我甩手关上,接下来向她挥挥手,然后转身走回了活动室。我知道每一个姐姐来看我都是例行公事,我最后还要在这里生活。

    我现在生活的这个地方叫青溪山敬老院,三十多岁时进来,再也没有出去过,在这里已生活了二十年。全县这样的敬老院按着连片方位,三两个乡镇就有一个,都是一样白墙灰瓦的楼房,都座落在静谧平坦的山脚下。

    我所在的这家敬老院坐北朝南,整体结构如一个四合院,最南边是一溜铁制的栅栏,挨着栅栏栽了一排大杨树。这杨树是我们亲手所植,当初的情景历历在目。

    那是我们的宿舍楼刚刚落成时,院长领着我们拿上锹和镐,在栅栏边挖上树坑,然后把小树苗一棵棵放进去。那时的小树苗和我般般高,现如今它们已经要钻入蓝天里了,高得我抬起头看它,常被太阳晃花了眼。

    我的生日就在大年三十。五十多年前的那个春节,爸妈因为一个男孩的到来,不知会乐成什么样,但我却是很不争气,到了八九岁,还不会喊一声爸和妈,时常把屎尿屙在裤子里。

    我不是傻得很彻底,但我的弱智是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我的目距比同龄的孩子要宽,脸又扁又平,就像赵本山说得鞋拔子。我的口腔里像有一汪口水泉,嘴角边总有淌不完的哈喇子。我的眼神也不大好,看什么东西都习惯把脸凑过去,甚至于看人也是这样,一副要与人贴脸的架势。眼角上也有一团永远也清除不干净的黄色分泌物。

    同宿舍还有两个人,有一个见我穿上新衣,脸上堆起了泡沫样痴痴地笑,大概也知道穿上新衣有点好看吧。另一个在帮着大姐姐收拾床铺。

    同宿舍的这二位,一个是头发花白比我年龄大很多的聋哑老头,一个是不知年龄几何严重智障,什么都不懂,整天只知在地上转圈的痴呆者。我们这一层十几间宿舍,有两三间住着像我们这样不会说话甚至不明白多少事理的智障者。

    聋哑老头除了不会说话,是个明白人,他基本就是我们宿舍的头头了,对我和另一个,时不时地加以约束;若我们不听,他可以去找管理员大姐姐。我对这个人有点依赖,因为痴呆的那个愿意乱动我柜里的东西,一个不注意就给翻得乱七八糟。

    痴呆的室友也不是想找什么,他就是觉得把衣物扯来扯去扔到地上好玩有意思,聋哑的白发老头看见了就会出面阻止。我是不敢拦挡痴呆者的,他很有力气,我怕他的大巴掌。

    我们穿戴好,要下楼了,聋哑白发老头拽着痴呆的室友,大姐姐拉着我的手。她的手传递出一丝温热,摸上去心里就感到安静,似乎可以帮我抵御外来凶险,让我瞬间想起了妈妈粗糙的手,爸爸有力的手。

    我能忘记世上的一切,可是我却不能忘了我的爸和妈。我这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样子,他们没有嫌弃,我十几岁时有人当着我爸妈的面还夸我长得好看,连脑子混沌一片的我都知道,那就是瞪着眼睛说瞎话,可爸妈挂着一脸笑容,还当真话听着。

    这样的一个我也是爸妈掌心里的宝。我爸常对别人更像是对自己说,贵人言语迟嘛,说话晚点怕什么?可是他老人家已经作古,我已经进入知天命之年,我这个贵人还不能流利地讲话,可见爸妈极其忌讳说我是个傻子了。

    我妈也把我保护得很好,因为我这个样子,对我格外关照。我不愿洗脸,她也不强求。有一年我已结婚的大姐回家来,看我的胳膊上、脖子后面,都开满了灰垢积成的碎花儿,就把我强行向大河里拉。我像一头犟牛,屁股向后死坐,双脚钉在地上。

    姐姐拽着我,我的脚就是不离地,地上被我的鞋底趟出一道深印,就像车在公路上高速行驶,突然出现状况紧急煞车,那深深的煞车印就和我趟出的两道脚印一个意思。

    妈看了,心疼地呵斥姐姐,说他怕水,你拉他去河里干嘛?说着话眼里就有泪水盈眶。那天,二姐买了几个苹果回来,家中有五个人,四个苹果,二姐就没给我。姐姐说我的牙不好,吃着费劲。妈妈拿过苹果,想都没想,直接塞到我的手里。

    我虽然脑袋不灵光,不会说完整的话,但我也知道妈对我好,吃什么东西都不会落下我。其实我的牙齿真的不好,硬一点的东西就咬不动,吃那个苹果就像没出齐乳牙的孩子,要用牙床一点点磨。

    四姐结婚家里盖房了。他盖房子时我已经十六岁,是个大小伙子,虽然走路不利落,但身上胖得圆滚滚的,一看就有满身力气。四姐夫把我拉了去,让我去给那些和泥的人从洋井里向外压水。那洋井比我的脾气还倔,你不把力气使足了,它一滴水也不给你向外流。我就站在井前,握着那个井把子。

    我先从桶里舀了一瓢水倒进洋井上面的水槽里,然后快速地去压那个井把子。井把子一上一下,水就一涌一涌地出来了。我之所以能来,是觉得干这个活有意思。怎么一上一下,水就能从地下冒出来?天气热得像下火似的,那水为什么就呼呼冒着凉气,喝上一口还甜滋滋的?

    我一口气压满半缸,站在那气还没有喘匀呼,那水就被和泥的人舀光了。我又重新引水,又一下一下地压了起来。我就这样压了半天的水,接近中午,肚子饿了。

    我看着四姐夫买了一盆大麻花,大麻花可能是刚从油锅里捞出来,远远就能闻到一股油香味儿。我想四姐夫也能分给我一根,我就站在那里等。可是四姐夫给了瓦匠,给了和泥的小工,给了我四姐,就是没有给我。四姐自顾自地吃,好像没看见我一样。

    我一气之下扔下井把子走了。四姐夫追上来拽我回去,任他把我的衣襟扯得老长,我的头向前拱着,两只脚一横一竖地紧倒腾。我回到家妈妈赶紧给我端来饭和菜。我从那时起就知道,也不是所有亲人都对我好,对我最好的还是爸和妈。

    爸和妈也老了,热闹的门庭归于静寂,当家中只剩下我们三个人时,我的日子还是衣食无忧。爸妈这时有些活干不动了,便支使我去干,我从小被他们娇宠惯了,不爱干活,没事就愿意满街闲逛。

    我家的附近就是一所中学,一下课满院的学生,又吵又闹。那时的学校也没有什么门卫,有两扇大门也是敞开的,我就成了这里的常客,偶尔哪间教室的门开着,我就溜达进去,进去随手拿起老师放在桌上的教鞭,嘴里咿咿呀呀地学着老师的样子,手用教鞭开始敲黑板,这时就有一帮学生进屋围观。看到他们开心地笑,我也得意地跟着笑。

    后来爸死了,妈也死了。别人问我他们去了哪里,我就向山上埋他们的方向指了指,说抬了,埋了。

    有人就会夸我,说这个孩子也不是飙得不透气儿。是的,在别人的眼里,我是智障者,可是我的心里有些事情是明白的。我不会表达,但我心里也知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

    对我好的爸妈没了,我没了依靠,没有自理能力,被安排进了敬老院。我们起初是七个人一铺炕,住得是平房。到了冬天,有人专门在外面的灶炕点火,给我们烧炕,室外滴水成冰,室内温暖如春。不长时间敬老院的宿舍楼盖起来了,我们这些养员搬了进去,三个人住一个宽敞明亮的朝南房间。

    管理员大姐姐定期督促我们去浴室洗澡,听她说是在每个周六。我从小一个连脸都不爱洗的人,在这里却爱上了洗澡,把自己洗得白白净净,比在妈妈的身边时还要干净。可能小时是年少无知,不懂讲卫生吧。

    这样说有替自己开脱又傻又愚的嫌疑,但在敬老院的我的确很干净,我从小到大在家里就没记得洗过澡。

    起初这样的生活我是不习惯的,我想家,想和父母在一起那些无拘无束的日子,但时间长了,我就安下心来,我知道埋进土里的人不会再回来,这地方以后就是我的家了。

    天晴朗时,我们所有的养员都在外面活动,太阳一出,大院子里充满了祥和之气。几个痴呆的,就在院里笑嘻嘻地转圈走;像我这样弱智但还明白一点事理的人,有人领着,就去参加劳动。我是劳动中的骨干分子。

    我们的蔬菜自给自主,我最喜欢起土豆,从垅台里摸出一个个又圆又胖的大土豆,然后把这些土豆装进筐里,两人一组,趔趔歪歪地把它们抬进院里。我们还能掰苞米,慢腾腾地一棒棒掰下来,再把它们扔到车上。这都是一些机械的劳动,太复杂的我们不会干。

    我有时也可以指挥几个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人,用手势告诉他们到点了,去食堂吃饭;也可以在晚上与这些人一起,去活动室看电视。去了活动室,有人听,有人玩,有人就那样什么也不干,呆呆地坐着。

    我去了就会坐在最前面的凳子上,看电视上那些呼呼拉拉、五颜六色的影象在不断变幻。有两个身体好的,但却看了谁都叫大哥的人,他们会按捺不住去四下里挑衅,就有一些奇怪的音符从被挑衅者的嘴里喊了出来。这样的声音不是语言交流的声音,但它确乎是一个人在表达愤怒或不满意时发出的声音。

    不等这个声音散播出去,我们的管理员就会来到近前,向那些挑衅者发出警告,他们如果不听,也会把他们送回房间,让他们独自呆上一阵。这样的人也是怕孤独的,关上他们两回,他们就会收敛,他们以强凌弱的拳头就不敢再随随便便地落在别人的身上。

    大姐姐牵着我的手刚到活动室门口,就有一个人跑过来和她说,老七的四姐来了,要领他去她家过年。大姐姐就把脸转向我,大声对我说,老七,你四姐来了,你去她们家过年不?

    还没等我回答,四姐已经来到我的身边。她也抓过我的手问我,老七,去姐家不?放鞭,吃饺子,过年了。

    她的话我听得懂,但是我很快就摇摇头:不去,这里。说着话撇开她们,大步走进活动室。

    四姐家虽然离敬老院不远,但我从来不想去她的家。有一次四姐让她家的孩子给我送东西,她走到我们宿舍门口就开始捏鼻子,把东西扔下赶紧跑掉。我还能想起当年吃麻花的事情来,傻人也许就这样,记吃不记打,没吃到的那根麻花已在我心里系成了解不开的死疙瘩。她们家是我的禁地。

    活动室里已有好多人了。有一些我不熟悉但很和善的面孔。我是这里的资深人士,我知道每年过年都有一批又一批的爱心人士来敬老院,不仅帮助我们打扫卫生,还又唱又跳的。还会带来许多水果和其它慰问品。

    我隐隐约约记起小时到了过年这天,家里也是这样热闹,厅堂挂上一幅画,有一张供桌,家里供上老祖宗了,许多人跑来跪在前面,一边磕头还一边说着什么。每每这时,爸爸也让我跪下,我的眼睛却只停留在那些供品上。有焦红的猪肘子,有焦黄的炸鱼,有花花绿绿很胖的粉条,还有年年都不能少的一绺葱。

    妈妈年年摆供都在供碗里插上葱,说可以让祖宗保佑子孙后代冰雪聪明。可惜了妈妈的一番苦心,我离冰雪聪明相距十万八千里,我的脑袋里始终是混沌一片。

    我们来到活动室的人全都坐了下来,那些平常面无表情的人,那些咿咿呀呀用手辅助讲话的人,还有花白头发行动不便的人,在这一天脸上似乎都漾出了喜气。都知道又添了一岁,辞旧迎新,需要有一个好的开始吧。

    有人给我们面前摆上了水果,还有香烟和瓜子。我拿起一根香蕉,慢慢地剥开,甜甜的滋味,我很喜欢。

    我在敬老院有吃喝的幸福,有自由行走的幸福,有不被人嫌弃的幸福。我尽情享受着这份幸福。

    我还记得爸爸躺在一块门板上,大夏天的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看着我眼睛瞪得老大,大姐说爸你放心吧,我们能安排好老七,他才闭上眼,咽下最后一口气。

    他是惦记我的将来。在爸爸的认知里,那些没了父母的痴苶呆傻者,不是饥馁于街市,就是冻毙于野外,他死了,我怎么办,谁来管我?

    我现在这种生活,不知爸爸在地下能不能知道?夏天我们住在安有纱窗的楼房之内,四周有绿树,有鸟鸣,窗一开,凉风习习;冬天住在有地热的屋子里,不出门根本经受不到秋风寒霜,从来就没有冷的感觉。这里比我记忆中的家舒服多了。

    至于吃饭,爸爸妈妈更不用惦记了。一日三餐,定时定点,有稀有干。我们食堂吃得蔬菜全是自己种的,春天管理员领着我们播种,秋天领着我们往回收粮,自己还养着大肥猪,年节就能杀猪吃。我吃饭慢,也没人催我,只要吃完把碗送到窗口。窗口里有个胖大婶,拿过碗就会问:老七,吃饱啦?

    我从来到这里,大姐姐就负责看护我。她不仅照顾我一个,还有其他几个人,都是和我一样头脑不太灵光的人。大姐姐家就住在敬老院附近,她是政府雇来的员工,每个月有一点微薄的工资。

    大姐姐有一副好脾气,和我们这样的人打交道也必须要有一副好脾气。有一天,痴呆的室友又吃多了,裤子里弄得满是秽物。白发聋哑大哥哇哇谴责,伸出手要打他的样子,他站在那里,没事人一样,还在痴痴傻笑。我偶尔也有这种情况,我自己的屎尿臊臭我能忍受,可是看到痴呆者把满屋子搞得臭气熏天,我就用狠毒的眼神去看他。

    大姐听到了我们宿舍有不寻常的声音,赶过来,拿上衣服,牵着痴呆者去了水房。他再回来时,身上已是清清爽爽。

    大姐姐回来,拿着拖把,哑巴大哥抢过去,把我们宿舍的地拖了一遍又一遍。大姐姐又把宿舍的窗户打开通风换气,直到室内没有一点异味她才离开。

    有一年秋天中午时分,我忽然腹部绞劲地疼。我手捂着肚子,皱着眉,蜷缩在床上,没去食堂。大姐姐发现了,报告给了院长,院里马上派车把我拉到县城的定点医院。大姐姐陪着我做完检查,然后吃药挂水,直到我痊愈。

    我把大姐姐当成了妈,她现在就是我在世上最亲的人了。常有人说,像我们这种智力低下的人,只有四十几年的寿数,可是我已经五十多了,还在享受着这个社会带给我的温暖。

    我受囿于智力的限度,头脑局限在一个狭小闭塞的范围,可我在这里,摆脱了对父母的思念。我残缺不全的生命得以延续,完全来自于敬老院的恩赐,来自于大姐姐善良的关怀。

    在这里,我已经不是社会的累赘和包袱了,有人领着,可以愉快地参加劳动自食其力。那些弱智乃至完全智障的人,那些白发无儿无女的老年人,都在敬老院安安稳稳地度着光阴。没有政府对残障人士孤寡老人的保障制度,我们这些人将何去何从?我们衣食有保障,可以无忧无虑地尽享天年。

    恍然一梦间,草木半世秋。听到有歌声,听到鼓掌声。不知不觉,天已完全黑了下来。我透过玻璃窗仰头看天,除夕夜天上看不到月亮,只有几颗星星闪着青光,沉默地将一朵细长稀薄的云拖过天空。而我们敬老院的大院里,太阳能庭院灯照得四处亮如白昼,暗夜的黑被驱赶得无影无踪。

    外面又传来震耳的鞭炮,白生生的饺子摆在了面前,真好,又一个年来到了。

    长寿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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