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

这两天中午、晚上，都喝了很多啤酒，把肚子喝得胀鼓鼓的，像一个皮球。饭也不用吃了，还一个劲朝外嗝着馊气。差不多都可以用打嗝来代替说话了。

有两天晩上，喝过啤酒后，肚皮胀得厉害，就去龙眠河边“酒后百步走”，一边走一边看暮色下潺潺流过的河水，踏上弯弓一样的落水桥，看老城门一样的紫来桥，任凭落日余晖在我们的头顶上煽风点火，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正在出窍。

蓝天白云下，龙眠河水汪汪的，在彩虹桥旁边我毫无意识中看到了几棵正在盛开的木槿花，就驻足了一小会，让大脑里过滤了一下。附近有人在树丛里拉着胡琴唱《海滩别》，还有些艰苦奋斗的吃货在河里用网网鱼网小虾米。

我摘下一朵木槿花，感觉它的花瓣柔软，却不失韧度，同时兼有一些如同薄薄的纸张一样的手感。在手机“花帮主识花”的小程序上，我搜到了它的一个诗一样的别名——朝开暮落花，真美。

离木槿花不远，有几棵高大且婆娑的合欢树也已经开花，伞状的粉紫色小花组成无穷个重重叠叠的云层，非常有“画中有画”的意境。

即使是大中午，房间忽然间就昏暗了下来，窗外的树冠上隐隐约约地传来雷鸣，闷闷的，沉沉的。应该会有一场大雨作为农历五月的开篇。

辛丑年的初夏正从我们的身边溜走——无数个初夏都是这么溜走的。而狂热得更加变本加厉的三伏天即将到来。

可是，这正午时光也实在太安静了些，似乎安静得有点过份。知了在午睡，鸟也不一言不发。我就感觉自己像是一粒浮灰，飘啊飘的，落到了宽大的躺椅上。

嘿，这样慵懒放松的我，想不悠哉悠哉都很难。所以，我一直活得都不太努力，换一种说法，就是不太争气。

平台上的仙人掌、仙人球和仙人指，开得飞扬跋扈，开到野性十足。刚才老婆喊我上去收衣，说是这天可能说变就变。

捋着衣下了平台，到了院子里，却觉得香气溢来，转身看向桂花树的树荫里，石槲也静悄悄地开出了细细密密，又极素雅的花。

还有黄灿灿的米兰，洁净的白兰、茉莉，和栀子花，它们的香气融合在一起，扑面而来，让人无从躲避，也不愿躲避。我有点猝不及防，仿佛被香醉了，在阳光里痴痴地晒了好一会儿。

它们不管不顾，尽情尽兴地开，也将尽情尽兴地落。回到房间，我发现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了，却又都黏上了绵密的香味。

哈，夏天，至少有二、三十年都没有这样那样的改变。

我在记忆里搜索着我曾经拥有过的最好的夏天：应该是五、六岁时，还没上小学时，躺在走廊里的竹垫子上，南风从树荫里滤过来，爽爽凉凉的，拍拍我的后背，再拍过我的小腿肚子。

把我拍坐起来，还迷迷糊糊着，最后是半边黄瓤子西瓜把我从绵长迟滞的午觉中彻底拽出来。

西瓜籽吐到平常用来洗碗洗菜的盆里，叮叮叮。有一两粒，溅到了垫子上，伸手去把它抠出来。三下五除二，半边西瓜就呼哧呼哧地啃到了我的肚子里。不过，脸上也沾了不少西瓜汁，把手在脸上一抹，哈哈，垫子的印子还能清晰地摸到。但感觉是耳清目明，清爽了不少。

大人们摇着大蒲扇，说是这雨也不知道下到哪里去了。我们也巴不得来一场大风大雨，好降点凉气下来，这样就可以把膝盖和小肚子用被单搭上，也搭住所有心事和秘密。

现在呢？终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终于可以沉下一颗心：开着空调，裹着空调被，玻璃窗把室外的“赤日炎炎似火烧”完全隔离。

而午后的一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骤雨，往往会落得一点预兆都没有。

唉，夏天是个短裤背心、袒胸露怀的季节，一旦怀有心思，会更加让人大汗淋漓，狂躁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