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心一(4)
自从大魏一统天下进入龙兴盛世后,这个江湖便没有了之前的逍遥自在。
或者准确说来,是相较于之前那个江湖,这个江湖便少了一些侠骨丹心。
这其中,一方面是由于朝廷对于器械利器管理的愈加严格,导致现在在街上鲜少能够见到佩戴刀剑游历江湖的风流游侠。
另一方面,听一些武林前辈说起,是因为当朝谏议大夫在龙兴三年向皇帝陛下进言,说侠以武乱禁,前朝商朝便是因为对于武林江湖的管制过于疏忽,所以到商末年间才会有那么多势力趁乱而起,搅扰中原,成为压死前商的最后一根稻草。
大魏皇帝听后,赞同的无以复加。
大手一挥,朱笔御批,开始整顿。
正因为这两个原因事件的发生,到最后造就了那场前无古人也将会后无来者的“侠骨东渡”。
如今那事暂且不提,对于我而言,当前之事才是迫在眉睫。
能够在大魏这样极力压制武林的大形势下,又携剑在藏剑山庄对我恶意相向,这足以证明了此人的斤两。
屋内,窗外斜阳穿缝而入倾洒而下,紧随凌厉剑意之后的剑气破空而来,昏黄夕阳仿佛轻柔绸缎被切割开一道口子。
此后,这似从天外而来的一剑便已到身前不过一丈。
说句实在话。
这一剑对于精,气,神三者的掌握恰到好处,御剑气机的强弱调度更是不差分毫。
之后到的此时,此剑更是已臻于圆满。
如果以大魏官方出台的,对于武夫评定的品级来算。
这一剑已有一品境界之势,之力。
既是一流剑术,自当要一流高手来接。
可我却不是一流高手。
“凡儿放肆!”
叶沧海的声音在那刻骤然而起,已没有了之前的和蔼可亲。
话音未落,叶沧海已到我身前。
话音落后,他的手里已多了一把剑。
“好快的速度”
我在心底不禁惊赞。
到得那时我才看到叶沧海的身前多了一个人。
英气勃勃,锋芒毕露。
就像之前那一剑,就像他的剑。
这是我对他的评价,再加上此人的气势,和叶沧海的那句呵斥,我想到了一个人。
余不凡。
一个剑道天才。
藏剑山庄入世剑的继承者。
(5)
当世江湖剑道有两大分支:入世剑和出世剑。
两者又在漫长的的时间里衍生出了两大派系。
一个是江南道闻名遐迩求术不求道的藏剑山庄;
一个是剑南道深居十万大山重道轻术的吴家剑冢。
两大派系在过往岁月里明争暗斗,锱铢必较。
一直到十年前,藏剑山庄出了余不凡这样一个旷世奇才,双方局势才出现了一个惊天大逆转。
“混帐东西,还不快给我向李小天师致歉。”叶沧海手腕微抖,手中的剑便归入余不凡手中剑鞘之内。
余不凡双眼微眯,眼神有些轻蔑的扫了我一眼,随后对叶沧海说道:师父,你不该拦下这剑,不过那也不重要了,凭他这样怎么配得起师妹。
说完就转身走了出去。
来的惊天又动地,走的干脆又干净,
问题是,他装完逼走了,留下我一头雾水傻愣在原地:这师徒俩是唱的哪出?
余不凡走后,叶沧海转过身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我:劣徒不懂事,让李小天师受惊了,在下代劣徒向小天师致歉。
我心中无奈苦笑,还了叶沧海一礼挑明问道:叶前辈有什么事尽管直说,不用耗费心计与高徒唱这出戏,小道虽说愚钝,可还没到痴傻的地步。
叶沧海明显被我这突然其来的举动惊到,但却只是片刻后便回过神来,整个人的气势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既然如此,在下就明人不说暗话,十一年前,我藏剑山庄因为欠了你师父一个人情,家父便许诺在你成年下山之时将小女许配给你,那时藏剑山庄非我当家、家父又已年老昏聩,虽做了这个诺言,却在后来改变主意,觉得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作为长辈的应该不要插手他们的事情,家父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要退了这门亲事,只是不想,在即将要与令师商榷之时、家父突然病倒,并且一病不起、一直到临终前家父都一直惦念此事……
叶沧海话说到这里我便打断了他:“我想是叶前辈想多了,令尊对于此事是怎么想的小道无从得知,也不必要得知;但据我所知,家师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不去说在此之前我从没听家师提过此事,就是那天下山家师也没有对此事有过一丝一毫的话语交代,所以我想叶前辈所说的亲不亲事小道并不知道也与小道无关,若是w之前有什么地方让叶前辈误会了,倒是我要向叶前辈致歉,希望叶前辈不要当真。”
叶沧海怔怔的看做我、随后咧开嘴无声大魏笑了起来。
我也笑了起来,随后从那张名贵的黄花梨木椅上站起,看着他说道:“叶前辈不要有所质疑,修道之人讲究抱元守一,心境最是纯粹,若是有所差错便难证大道,所以叶前辈大可放心。”
“如果叶前辈实在信不过小道的话……"说到此处,我于桌上拿起那把拂尘左手运气。
随后便随一声脆响、拂尘在我手中裂而为二:“如果叶前辈真的信不过小道,那小道就以此证心好了。”
说完,我不再去看叶沧海,对他行了一个礼后便告辞出了藏剑山庄。
(6)
其实说实话,叶沧海说的那件事我是知道的,毕竟当时我已经懂事,师父从藏剑山庄回来后就将事情告诉了我。
当时的具体情况是,师父替藏剑山庄老庄主治好病后,为了答谢师父,老庄主主动提出和亲之事,师父当时极力推脱婉拒,怎奈扭不过老庄主,无奈之下只说要回来询问我的意思。
那天师父回来后方将此事告诉我不久,京城就传来消息,说在那场围剿终南山逆贼苏幕遮的激战中,掌教师公他老人家仙逝了。
得知此事后师父就火速赶往京师。
而就在师父前脚刚出没几天,后脚藏剑山庄就有人来找,来人也没说什么事,就问师父在不在,似乎情况紧急。我说不在,问他什么事,看需不需要让师叔伯出面,人家二话不说拒绝了,指名道姓要找的就是师父。
后来我跟他说师父去了京都,没有十天半个月回不来了。
那人似乎有什么等不及了,眉头锁在一起,不等我说完就走了。
之后过了一个半月,师父带着师公的遗骸自京都归来,伴随着带来了皇帝的一道圣旨。
圣旨过后,师公被追封一品凌峰天师,师父授予羽衣卿相之职。
龙虎山天师府风头一时无两,隐隐有要成为道门领袖的趋势。
带回师公遗骸,得封爵位后,师父便接替了龙虎掌教之职。
随后入后山闭生死关。
从根本上来讲,我那阵子的逍遥法外,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没有了师父的管束的缘故。
一直到几个月前,师父才以后天境界破关而出。
既然如此,为何我不将此事告诉叶沧海?
答案很简单。
因为他的欺人太甚让我生气了。
(7)
出了藏剑山庄后,天色已经阴暗下来,街巷也已被挂起了各式各样的绚丽灯笼,这时我才想起,原来已经到了中秋了。
中秋佳节是中原四大传统节日,每逢此时,贵家结饰台榭,民间则争占酒楼玩月。 间里儿童,连宵婚戏;夜市骈阗,至于通晓。
家家户户皆齐聚欢愉,祭月、赏月、拜月。除此之外还有赏桂花,饮桂花酿,更有一些文人雅士,待到兴起,作诗作词,传为美谈。
这次是我第一次独自在外过中秋,身边没有了师父,师兄弟他们,再加上刚不久发生的事,忽然觉得有些落拓失意。
走在街巷里,看着人渐渐多起来,气氛变得热闹,我不由叹了口气,在一处河旁的槐树下坐了下来。
以往在龙虎的时候没有什么感觉,现在当一个人在外的时候,竟有些开始想山上的师父他们。
我看着倒映河面的缤纷灯火,那样想着,耳边不时隐约传来几句旁人家的其乐融融。
“阿爹,阿爹,我要这个……”
“阿爹?”我情不自禁地重复了一下这个称谓名词,然后不由自嘲了起来。
虽说山上师父他们待我如亲人,但却终究不是。
这或许就是为什么师父叫师父,父母为父母。
我随意的在一旁捡起一根枯枝,在树下的泥土里写了几个字。
“喊阿爹是什么感觉?
喊阿母又是什么感觉?
喊阿兄是什么感觉?
喊阿姊又是什么感觉?”
以前在山上,读道经参道法时我总是极力的不去触碰这些词语,就算是里面的一个字眼我也不想接触到。
这时那些过往岁月里一直压制着的东西,在这刻似乎有了些轻微的松动。
每逢佳节倍思亲,世上最喜之事;
思亲之时无亲思,世上最苦之事。
“嘿,小道士!”
正当我心不在焉魂不守舍之时,一声清脆如山泉叮咚入水的叫唤,让我回过了神来。
我转头,一个年纪与我相仿的少女站在不远处笑吟吟的看着我。
我愣了一下,问道:姑娘这是唤的小道?
少女穿着一身蜀地苗族的服饰,慢慢的走了过来,身上的银饰相击发出咚叮咚咚的声响:“这里,还有别的道士吗?”
说着她很认真的左右环顾了一遍。
“那不知姑娘找小道有何事呢?”我问她
“也没什么重要事。”她说着,手里提起两提酒坛子,说道:“就是看你一个人,我也一个人,手里又刚好有两坛酒……”
她看着手里的酒想了一会儿,然后朝我望来,笑起来露了两酒窝说:“我们一人一坛干了它们吧。”
听说,有酒窝的人很能喝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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