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

喵

几天前看完余华的《活着》，看着书里的福贵和那头叫福贵的老牛，眼前浮现出老吴的身影。

一年前，我换了工作，孤身一人来到陌生的城市，租了附近的出租屋作为落脚点。

最初的几天，为了能尽早的熟悉工作，每天早早出门，忙到很晚才回来。往往是匆匆洗漱完便倒头就睡。

可是这天我正睡得迷糊，却听见有人敲门，我心里还纳闷呢，在这边也没有朋友，也没认识几个人啊。

开门一看，额，一个中年大叔，一米六几的身高，穿着得体，头发也还健在，堆着满脸的笑容。

“你是......？”

“你叫我老吴就好，我就住你隔壁，朋友送了几箱梨，我一个人吃不了，想着给邻居们送点，就差你了”，我低头一看，只见他手里提着满满一袋子的梨。

就这样，我认识了老吴，我压根也没想到老吴会是隔壁的主人。其实我刚来就注意到了，隔壁门前摆满了花盆，一个个娇艳欲滴。而且到了饭点屋内还总是飘出一丝若有若无的饭香。

我还以为邻居是个懂得享受生活的女孩子呢！

拿人手短，拿了人家一大袋梨总觉得不好意思，老想着找个机会还了这份人情。

还真让我等到了机会，一连着几天不见老吴的身影，他那些花都快蔫了，我又是忙着浇水又是忙着遮荫，可算是抢救了过来。

几天后老吴来登门道谢，要做几个拿手好菜好好谢谢我。

虽然不好意思，可是哪能拒绝呢，老吴的手艺可真没得说，一壶老酒，一桌好菜，几杯酒下肚，老吴也打开了话匣子。

老吴是80后，一家四口人，有个弟弟，父母是农民，常年泡在水田里，家里最值钱的就是就是一头耕地的老牛。

老吴小时候家里穷，因为穷老是被别人欺负，院子里总是莫名其妙扔进来一只死老鼠，门口总是有人泼脏水。这种情况一直到他和表哥的年龄稍大才得以缓解。

穷的上不起学校，穷的根本交不起学费，老吴读完初中就辍学了。16岁便出门打工。

可是16岁的傻小子能干什么呢，那一年，只要是能想到的他都干过，搬水泥，洗盘子，服务员，废品厂洗瓶子，各种脏活累活几乎干了个遍。

他说记忆最深刻的还是在废品厂洗瓶子，深秋时节，水彻骨的凉，把瓶子泡在大桶里，要逐个洗干净瓶子上的标签，一天要洗上万个瓶子，手在冷水里泡的浮肿，根本拿不起筷子，吃饭只能用手掌握着勺子吃。

手经常会被瓶子的破口割破，可是就算割破了也不会流血，只是晚上睡觉火辣辣的疼。后来一只手感染，要不是治疗及时怕是整只手都要截掉，可是就算这样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拿到手的只有百十来块钱。

他意识到没有一技之长或许真能饿死街头，他说他喜欢做厨师，不仅能赚钱而且还不会挨饿，可是做厨师也是要成本的。跟别人学做菜，什么材料都要自己买，家里一年也吃不上几顿好菜，哪来的钱买菜。

后来又辗转工地，累是累点，但是农村的孩子最能吃苦，可是当他亲眼看到工程事故中工友倒在血泊中的时候他害怕了。 

 最后还是去学了理发，那时候的理发简单，因为一把剪刀就足够了。他在一个老师傅的理发店里学了两年，两年没有一分钱工资，有的只是无休止的忙碌，也是因为他的勤快，两年时间倒也确实学到了手艺。

于是想办法自己开店吧，父亲得知他的想法后，拿出家里仅剩的一点钱，东奔西走，算是凑够了开店的钱。

“你只要肯好好干，家里哪怕是砸锅卖铁，也要给你把店子开起来”，他说这是父亲的原话。

刚开始生意不好，一天也不见几个人。老吴说最难的时候每天只买几毛钱的馒头和着白水吃，父亲知道他苦，总是走十几里的山路，背着母亲做的干粮来看他。没人的时候，爷俩就坐在门口说着小时候的趣事。

“坚持不住了就回家吧，家里还有我和你娘呢！”父亲走的时候有时会蹦出这么一句。

老吴总是笑着回应“没事的，会好起来的”。可是心里却难过的要命。

老吴的父亲常年泡在水田里，腿早就有了毛病，他后来听弟弟说起才知道，父亲每次回去之后都疼的几天睡不着觉。

他也知道家里的条件，给别人剪头发时便愈发的用心，时间长了，也渐渐有了一些回头客。到后来生意慢慢好了，店里雇了人，还了债，自己也有了点积蓄。家里的条件也慢慢改善起来。

这时的他也就二十出头，也是在这时他认识了自己的初恋。一个如同白纸的女孩子，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两人便确立了关系，之后女孩也就待在店里帮忙。两个人一起经营着小店，倒也有着别样的幸福。后来生意红火，又开起了第二家店。

 几年下来也算站稳了脚跟。而他和女孩已经认识三年有余，女孩已经为他打过一次胎。他向女孩求婚，女孩同意了。之后便商量着见家长了。

自己父母对儿媳妇很满意，只等着亲家同意了。

他买了两瓶好酒，和父亲一起，到了岳父家门口。老吴说这是他这辈子记忆最深刻的一天，他知道女朋友家里是做生意的，条件比他要好太多。但是他十几岁出门闯荡也算小有成就，自己长的也不差，想来这门亲事应该是理所应当的事。

他和父亲到了之后，作为小辈，自己在外面等，父亲和准岳父谈亲事。没等多久，父亲便出了门，他刚想问问日子定了没，只见父亲只是低着头，失声痛哭，“是爹没本事，是爹对不起你啊”，直到这时他才发现铁骨铮铮的父亲竟然落泪了，一双饱经沧桑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直到后来一次父亲喝醉他才知道那天的经过，他知道准岳父是酷爱喝酒的，可是那天父亲进门之后他只是推过来一瓶酒只说让父亲自己喝，也没有拿酒杯的意思，父亲尴尬中说明来意，可是准岳父没有一句回应。

沉默很久只说了一句“我女儿不会嫁给一个剃头的，你回去吧“，父亲是被赶出来的。

可是当时的他还去找了准岳父，因为他是真的喜欢女孩，他几乎是求着岳父的，但是任他千言万语只被一句话便堵了回来。

“你一个剃头匠，家里穷的叮当响，有什么资格娶我女儿！“

老吴心灰意冷，转了生意红火的理发店，来到北方闯荡。

他说从他听到那句话的时候，他就决定这辈子都不会再理发了。

而他和当初深爱的女孩早就断了联系，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老吴至今孤身一人。

老吴现在在做工程，三天两头往出跑，随着工程进度东奔西走。这些年赚的钱他全买了房子，在老家有三套房，他说不希望自己的命运再让弟弟去经历。

再之后，没有之后了，老吴待了不长时间便离开了，他说要去喝弟弟的喜酒，弟弟是村里最好的大学生。

虽然不曾见过老吴的弟弟，但是我相信他此刻是幸福的，至少他不会经历老吴所经历的那些坎坷。虽然老吴经历过那么多的苦难，可是他依然享受生活，热爱生活。

直到现在我耳畔还常常回荡着老吴的话，“一辈子就这样了，要做的事还有很多，一个人也好，两个人也罢，开心就好了”。

想起《人生》里有这样一句话：“生活总是这样，不能叫人处处都满意，但我们还要热情地活下去。人活一生，值得爱的东西很多，不要因为一个不满意，就灰心。”这大概是对生活最好的阐释吧。zhi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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