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胖胖的娃娃,在一架洒满涂料的木制梯子边洗澡。
红色的塑料浴盆。好多好多的肥皂泡。。
农家四合院隔着矮矮的墙头可以看见远处的柳树流溢在蓝天白云的画纸上。墙头这一端一头老黄牛闷闷不乐的栓在水槽边,空气里不止有牛粪的味道还有院子右侧茄子番茄黄瓜向日葵等等植物的飘香。
满园蜻蜓飞满天 ,以为用扫帚翁住一只就抓住了她童年的夏天。
太阳反射着钉在在堂屋外边一面镜子的光线。屋内电视机嗡嗡作响。你我皆是画面。
我的妈妈长发垂肩,刘海齐眉。
那时候,她24岁。
这是我对世界最初的记忆。
还没拍百天留念。
她和奶奶一道下地锄草,留下我一个人在家熟睡,厚厚的毛毯包裹着一个汗津津的我。翻过纠结的毛毯,翻过薄薄的蚊帐,就滚到了床底下。妈妈回来的时候,说我在哭,在颤抖...我是吃母乳长大的孩子,是幸福又易碎的瓷娃娃。
我醒来总是一个人,回想起以前看射雕英雄传,吃人的披头散发梅超风是童年噩梦。每当梅超风的音乐响起,那乌烟瘴气的漫山遍野白骨。。心里不禁好奇想一探究竟又害怕那诡异画面。妈妈这个时候捂住我的双眼。我们在正午时分吹着风扇躺在凉席上睡觉,醒来妈妈就不见了。。
我喜欢上了唱歌,扎着两个红绳捆的羊角辫一蹦一跳走过长满芳草透着泥土芳香的小道。来到了大娘家,正午时分,她躺在床上自在的敷了一张白色面膜,我就被吓跑了。留下大娘一串酣畅淋漓的笑声,那笑声带着狡黠的肆意,像个油腔滑调的又童心未泯的巫婆。
我不知道是因为童年受了刺激而害怕,还是天生胆小怯懦。
去我姥爷家走亲戚,他从北京回来。堂哥拿一条鳄鱼的玩具猛的从我眼前闪过,我的眼神在颤抖。
我小时候受了太多的惊吓,导致我整个少年时期,就像一个躲在厚厚的茧里脆弱的透明的蚕宝宝,无法尽情做自己。我像一株可以变色的含羞草,一受到外界的干扰就收敛了枝叶,蜕变成熟透的番茄一样的颜色。
惊恐症我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伞柄坏掉了不能合上,对于六岁的我来说攥着有些笨重。寂静的村庄里大雨磅礴,我们村子里经常走动着一个衣衫褴褛的憨子,他的胡子杂乱无章遍布脸上。一双大而凸起的眼睛会盯着路上的行人。流言说他精神失常将妻儿劈成了两半。我路过了这个人,他的眼睛盯着我,看出了我胆怯的神色,戏弄般发出呜呜的声音,我甩下伞就跑了。我一边跑一边发出惊恐的声音,那个憨子没有追上来,只是嘲讽地笑了笑。这是我第一次发现憨子会笑。这是一种悬挂在正常人脸上捉弄孩子奸计得逞自然而然的笑。
我是看鬼故事长大的孩子,但是被动观看的。家里有个vcd。播放着电锯杀人魔和木乃伊,有个电影叫七夜,那种穿着白衣服的幽灵才是最可怕的。
我看完电影一个人在家里写作业,妈妈出去打牌了。我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空荡荡的没有声音,会摔下笔猛然跑出家觉得害怕。
在我们村里正午偶尔会传来一阵叫卖声,那是一个骑着骆驼卖花米团的老人,村里很多小朋友去拍相片。妈妈牵着我的手也在我家门口让我拍了张相片。我坐在一只骆驼的背上,老人让骆驼跪
下它就跪下。我还没坐稳然后它忽然站起,我又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咔嚓一声定格在那个七岁的夏天。
有一天我走在去小卖部的路上,看见一条蛇横穿马路。于是我就再也不敢走那条路。
有一天我双腿蜷在凳子上欣赏高高的条几上一朵泡在玻璃杯子里的昙花。凳子倒下我的下巴就摔在了桌韧上血流不止。。
小时候有一个要好的玩伴,我喊她小姑姣姣。她骑着三轮车载着三三两两的小孩,满村的撒欢,穿过绿油油的麦田,穿过白花花的杨树林,我迎风站着在得瑟的咆哮,一个重心不稳,车子一晃头朝下就摔倒在地上,停几秒哭声才反应过来。
印象中这样的伤受了两三次吧。
人们常说“不吃一堑不长一智”然而我是一颗树上栽了三次还不知道小心谨慎。
那时我家有只跛脚的老狗。
棕黑色粗糙的皮毛,有尖锐的獠牙,发出粗犷的隐忍的呜呜声。
它像一个不讨喜的老态龙钟的管家,凶悍却兢兢业业与主人风雨同舟。它像从灾荒年代逃脱过来的命如草芥却强悍不屈的生命。我们把残羹剩饭倒给它,它一声不吭的吃下。它把吃不完的冷掉的馒头用爪子埋进土里。
隆冬腊月,爸爸的机动三轮车声从远方从黑夜传来。伴随着雪儿的呼声。在我童年里夜以继日的播放。。
而我有一天一脚踩住正在睡觉的雪儿的尾巴,它条件反射的自保。就在我脚上咬了一口。我的脚肿了三天,打了疫苗。坐在门外的老杨槐树下荡秋千。
但我后来却并没怕狗。
每个孩子都太无力太柔弱,来应对这个充满不可预测的危险的世界。。成长是一路踉踉跄跄的旅程,而我是个更加笨手笨脚的小孩。一个幸福小孩。
假如你在我长大的时刻看见我这双时而流露惊恐的眼睛,请不要奇怪。其实我七岁的时候,我最先在一篇课文里找到一种新的情绪,叫作惊奇。那时候,我胆怯而勇敢的举起了手...
蓦然回首,看见的 原来是人生。
惊恐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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