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涟漪轻散 | 来源:发表于2018-11-18 09:51 被阅读3次

      一、

      儿子上大学去了,林丽雅的生命忽然就空了下来。

      儿子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那天送儿子去上学,几乎整个村的人都出来观望,大家都想看看,真正的大学生是什么样子的。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她,儿子考上大学,就意味着将来的工作全由政府分配,肯定是个铁饭碗,根本不需要她操心。林丽雅虽然高兴儿子有出息,却也隐隐有些落寞。她从儿子十二岁的时候就守寡了,儿子是她生命中全部的寄托,如今儿子离开了,到她从未到过的大城市,到那传言中灯红酒绿的世界去,只留她孤单一人,守着破旧的老屋,连个可以说话的人也没有。

      以前儿子在家时,她总像一个陀螺一样忙个不停:煮菜做饭、洗碗洗衣、打扫屋子,想着儿子什么时候冷了,什么时候热了,什么时候该添置新衣了,或是儿子回来想吃些什么。她把全副心思都扑在儿子身上,儿子就是她生活的重心,是她的一切。可是现在儿子离开了,林丽雅忽然就觉得,一个人好像也不必大动干戈地去烧火做饭,冰冷的灶台让她没有勇气去靠近;屋子也没有必要那么干净,反正也没什么人来串门,能将就些就将就些好了;碗也不必一日三餐都洗,反正每顿只有一份碗筷,都积到晚上来洗也没有什么关系。总而言之,儿子上大学去了,好像把林丽雅的魂也勾走了,留下来的,不过是一个空荡荡的躯壳。

      二、

      林丽雅的境况得到改善,是因为儿子要回来过第一个寒假了。知道儿子要回来的那天,林丽雅高兴坏了,终于有了收拾房子的心思,把房屋上上下下打扫得一干二净,又做了一整桌儿子喜欢吃的菜,然后就坐在门口,伸长了脖子望着村口,盼着儿子的身影出现。

      儿子没有让她久等。很快的,一个背着硕大背包的青年就出现在村口,快步地往家的方向赶。

      林丽雅高兴地迎上去,儿子看见她,更是加快了脚步,而后紧紧拥住她,声音有些哽咽地叫道:“妈!”林丽雅高兴的眼睛直冒泪花,等儿子松开她后,捧着儿子的脸左看右看,心疼地说:“你瘦了。在外面没吃好吗?妈不是叫你别省钱吗?在外面更要吃好穿暖的,不然要是病了怎么办?”

      儿子仔细地看了看她:“妈,我没事,只是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是病了吗?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呢?”

      林丽雅啜着泪花:“妈没病,你回来了,妈就什么病都没有了。快跟妈回家,我做了你喜欢吃的糖醋排骨和生蚝粥,待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林丽雅拉着儿子回了家,忙手忙脚地给儿子盛粥,拿着筷子不住地往他碗中夹排骨。看着儿子吃得欢快,林丽雅只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儿子吃完擦了擦嘴,打了个饱嗝,才笑着说:“妈,你做的饭真好吃,我吃饭堂的饭时老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吃上你做的饭。”

      林丽雅忽然就红了眼睛:“妈也老想着你呀,就盼你能回来一趟。”

      儿子孝顺,看她伤感,忙笑着安慰她:“妈您这是干什么呀?我这不回来了吗?您这么说,好像我一直长不大似的。”

      林丽雅忙抹了下眼睛:“哪里?妈知道你长大了。你是个有出息的,能到外面施展才华,妈高兴。只是做娘的都希望儿子在自己身边,妈也不例外,你别嫌妈黏乎。”

      儿子笑着说:“我怎么会嫌弃您呢?妈您放心吧,我一放假,就回来看您。”

      林丽雅也笑了:“好,妈就等着你回来。”

      三、

      寒假的时间在林丽雅眼中太短了,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儿子就要回学校去了。

      林丽雅直把儿子送到村口,实在不能再送了才恋恋不舍地说:“暑假早点回来,妈等你,啊?”

      儿子笑她:“这还没开学呢,您就想到暑假去了。”

      林丽雅叹了口气,扫了扫儿子肩头的灰尘:“这都是当娘的心!”

      儿子走了,林丽雅心里只剩下一件事:等天热了,村头的大榕树传来阵阵蝉鸣声的时候,儿子就该回来了。心里有个盼头,日子也不那么难熬了,她也有了些心思拾掇拾掇自己的屋子,有时也到村头的榕树下和乡亲们聊聊东家长西家短的闲事。

      春夏的交替在林丽雅眼中不过是儿子回来的时间又近了些,她孤单了几个月的心,早就叫嚣着,雀跃着,只等儿子来将它平息。

      可就在儿子即将回来的前几天,她路过村头的大榕树,就被隔壁邻居的六婶子给叫住了。

      “丽雅嫂子,你儿子打电话给你呢。”

      “真的?”林丽雅高兴坏了,谢过六婶子后就快步往村东头走去。那时乡村电话还不普及,只有村东头的小店安了电话,村里头的人和村外的人的电话往来,全靠着这部电话。

      “喂!”林丽雅兴奋地接起电话:“儿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呀?你告诉妈,妈好去接你呀!”

      那边儿子的声音却有些支支吾吾的:“妈,我暑假要在外头实习,就不回去了。”

      林丽雅只觉得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把她火热的心一下子浇个透心凉。她沉默了许久,才轻声说:“儿啊,你是不是钱不够花呀?你要是钱不够,妈再多寄些给你。”

      儿子说:“不会不会,钱够花的,只是妈,我想多赚些钱给您。这些年您起早贪黑地忙活,我只是想多赚些钱,让您享享福。”

      “妈不要钱,妈只想看看你,你要是真为了妈好,就回来陪陪妈吧。”林丽雅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哀求。

      儿子那边许久不见声音,林丽雅知道,这是儿子无声的拒绝。她的眼眶有些湿了,把电话听筒移得远了些,吸了吸酸胀不已的鼻子,这才靠近电话听筒,佯装轻快地说:“行,你有出息,想在外面历练,妈不拦你。只是你要照顾好自己,别太拼了,伤了身体就不好了。有空多给妈来电话,啊?”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到底控制不住带上了几分哽咽。只是这哽咽,也只能淹没在这部老旧电话的沙沙声中,再也传不到儿子那里。

      儿子听到她答应了,立刻提高了声音兴奋道:“妈,您放心吧,我这么大个人了,还照顾不好自己吗?等我赚了钱,您就安心在家享福吧!”

      林丽雅还想多说几句什么,却只听见电话挂断了的嘟嘟声,想说的话全都梗在喉咙里,只能和着泪咽了下去。

      她本想把听筒放下,却又把放了一半的听筒举起来,贴近耳边,好像儿子的声音,还在她耳边,经久不散。

      四、

      夏天的热浪好像还在白天未曾消散,秋天的凉意便乘着夜风悄悄席卷而来。

      田里的稻子黄了,又是一个秋收的时节,林丽雅正在田里忙活的时候,只听见有人站在田垄上叫她:“丽雅嫂子,有你的电话。”

      林丽雅直起身,不顾长时间割稻而酸痛不已的腰,丢下镰刀急急忙忙地往村东头赶。

      儿子给她来电话了。这是林丽雅心里唯一的念头。这几个月她都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儿子来电话,可儿子连个音讯都没有。她不是没想过自己打电话给儿子,只是她根本不知道儿子在哪里,电话号码是多少,于是只能在那冰冷的屋子里满怀希望却又绝望地等着。

      “喂,”林丽雅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接起电话。

      “妈,是我呀!”电话听筒里传出她日思夜想的声音。

      “儿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听到儿子的声音,林丽雅竟忍不住落下泪来。

      “妈,您说什么呢?现在才刚开学,离放假还早着呢。不过妈,有件事儿我想跟您说一下。”

      “你说。”

      “妈,我交了个女朋友,是城里头的姑娘,可漂亮了。只是妈,我从没交过女朋友,不知道怎么哄她开心,我就想问问您,女孩子都喜欢些什么呀?”儿子的声音羞涩却透着一股幸福。

      林丽雅强忍着心中的酸楚,原来她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只是儿子对女朋友的一番心意。想到从此以后,儿子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了,她心里难免有些不好过,但她也明白,这一天迟早会到来的,儿子总要成家立业,不可能守着她过一辈子,她也不可能拖着儿子一辈子。

      于是她强装出笑意,对儿子说:“女孩子嘛,送她什么东西倒不要紧,关键是要看你的心意,你的心意到了,她自然就开心了。不过你要多陪陪她,女孩子总是要人陪的。你谈恋爱就要认真谈,别辜负了人家姑娘。”

      “知道了,妈,我天天陪着她呢。城里的姑娘是聪明伶俐,就是黏人,烦死了。”

      林丽雅知道自己儿子口是心非,他话里的幸福感满得都要溢出来了,哪里像是厌烦了的样子。

      “她要你陪,你就多陪陪她。不过,你什么时候带她来给我看看呀。”

      “寒假,寒假我就带她一起回去,好不好?”

      “好,当然好,那妈就等你回来,啊?”林丽雅只觉得自己冷了几个月的心窝处突然就暖了起来,好似瑟瑟秋风都化作了春意融融。

      “知道啦!电话费挺贵的,就这样了,再见啊妈。”儿子声音有些急促,林丽雅分明听见了电话那头有一个婉转的女声催促的声音,心里明白,便跟儿子告别,挂断了电话。

      挂了电话的林丽雅只觉得心中怅然若失,也不知道到底丢了什么,但有一样她还是明白的,有些东西,怕是抓不住了。

      五、

      当冬天的第一片雪花飘落时,林丽雅就开始盼着儿子回家。

      她早早的就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因为儿子说了要带女朋友回家,家里虽然不宽敞,但总也要收拾齐整了,不叫人嫌弃才好。

      可她盼着盼着,盼得村里外出打工的人都回家来了,盼得村里各家各户都贴上了年画,儿子也没回来。她开始坐不住了,心里不停地想着,儿子是不是有什么事耽搁了?还是出了什么事?她坐立不安,每天都到村口大榕树那里伸长脖子眼巴巴地等着,就盼着儿子背着背包出现在她面前。

      就在离过年只剩下三天的时候,儿子总算给她来了电话,可这电话并没能让她心安,反而让她在这寒风呼啸的冬天里瑟瑟发抖。

      儿子在电话里说:“妈,对不起,晓如想让我去见她的父母,今年过年我不能回去了。”

      晓如就是儿子交的女朋友,是儿子之前说寒假要带回来给她看看的人。可如今这个本说好了要跟儿子一起回来的人,却把她心心念念的儿子,牢牢地扣住了,扣在了离她远远的千里之外。

      林丽雅突然就失了言语,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儿子,她想跟儿子说,你在外面有广阔的天地,有深爱的女人,有热热闹闹的生活,但你知不知道,养了你二十年的母亲,只有你一个心头宝,你走了,就只留下你母亲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日子。

      可她到底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凛冽的冬风里抬起头,看着远处光秃秃孤零零地伸向天空的树枝,生生把即将涌出的泪水逼了回去,稳了稳声音才说:“行,那你在外面照顾好自己。还有,去人家家里,要带点东西,钱不够了就跟妈说,妈给你寄过去。”

      儿子明显没想到她会这么爽快地同意,声音里满是惊喜:“哎,我知道了。妈,谢谢您!我太爱您了!”

      林丽雅轻轻扯了扯嘴角:“妈也爱你啊。”

      “那妈,要是没什么事就这样了,我先挂了哈,再见!新年快乐!”

      “快乐”两个字好像还有余音没有传过来,儿子已经挂断了电话,林丽雅刚出口的一句“新年快乐”就这样和着枝头寒鸦的叫声,飘散在冬天的寒风里。

      六、

      春去秋来,炎夏寒冬,四年光阴转瞬即逝,林丽雅的儿子大学毕业了,又过了不久,儿子就结婚了。

      人人都说,她这当妈的真有福气,儿子毕业了,不愁分配,女朋友又是城里的姑娘,这毕业结婚了就在城市里安家,什么都不用她操心。

      林丽雅却着实犯了愁:这四年里,儿子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有一次还是她生病了,儿子才回来的。上大学尚且如此,现在在城里安了家,可不得年年都不回来了。

      儿子的婚礼她也去了,亲家家境好,家里是书香门第,教出来的女儿也知书达理,没嫌弃儿子家里穷。但儿子刚出来工作,没多少积蓄,在大城市里买不起房,只能住在女方家。亲家不嫌弃儿子穷,让儿子住在家里就已经很好了,总不可能把她也接过去住,这点林丽雅心中还是有数的。只是见不到儿子,林丽雅只觉得这老来的安逸日子,比年轻时吃苦打拼的日子还难熬。

      不过总算儿子孝顺,在家里给她安了部电话,让她能常常跟他通电,能听到儿子的声音,她也算有了些安慰。

      可林丽雅渐渐发现,儿子跟她通话的时间越来越短,语气也渐渐不耐烦了起来。她也知道,这天天给儿子打电话,又说不出什么新鲜事儿来,翻来覆去总是这几句话,儿子难免会感到厌烦。可她一个乡村妇女,每天听说的也不过是些东家长西家短的闲事,有什么新鲜事能天天说?

      于是渐渐的,她打给儿子电话就少了。本只想着不招儿子厌烦,却突然之间发现,要是她不打电话过去,儿子就从来没打过电话给她。一股寒意掠过心头,她只觉得自己像已经过时的布偶,既占着地方又无足轻重,早就成了儿子的拖累。

      她不相信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会这样把自己给抛弃了,于是她故意一段时间都不打电话给儿子,看儿子是否会察觉到她的异常,会不会打电话来关心她。可结果是,她等了整整一个月,那部电话就像未曾接通电源一样,沉默着,见证着她的孤单与寂寞。

      于是她就明白了,她的关心和爱意已成为儿子的累赘,儿子的生活里,早已没了她的位置。

      她再也不去碰那部电话了,甚至拔下了电话的插头,好像这样,她就能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儿子并不是没有打电话过来,只是她不曾接起罢了。

      七、

      两年后,儿子攒了钱,付了首付,总算在城里买了属于自己的房子。

      林丽雅听说之后,兴奋得一晚上没睡着。因为儿子说了,现在有了自己的房子,就能把她接过去,到城里去享福。享福不享福的,她倒不在意,只是能和儿子住在一起,她就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母亲。

      儿子没骗她,真的在一个午后开着轿车来接她了。她昂首挺胸走出破旧的房门,在乡亲们羡慕的眼光里,坐进了儿子的轿车。

      轿车把她带到了她从未见过的城市。那时正是晚上,大街上车水马龙,她把头伸出窗外,几乎要迷失在这城市的红灯绿酒里。

      真怪不得儿子不想回家,林丽雅心里想着。这么漂亮的地方,任谁都不想离开吧。

      到了儿子家,儿媳妇笑脸相迎,帮她拿拖鞋,给她热饭菜,嘘寒问暖的,让她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那夜她是啜着泪花入睡的,梦里是她和儿子、儿媳妇,还有未来的孙子一起生活的快乐场景,那么美好,美好得几乎让她不愿意醒来。

      可梦到底是梦,梦醒了便要面对现实。现实是,她对城市的生活极不适应:她不知道灶台如何能没有柴便生起火来;她不知道电饭锅为什么可以不用放在灶台上就可以把米煮熟;她甚至不会用自动拖把拖地。一切自动的,机械的生活器具都对她充满了敌意,她怎么也学不会它们的使用方法。终于在又一次把整个客厅的地板都弄得湿漉漉后,她看到了儿媳妇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厌恶。

      她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茫然无措,又带着满心的愧意,正想跟儿媳妇说些什么来道歉,就见儿媳妇哼了一声,转头便走,“砰”的一下把房门关得震天响。

      晚上她睡得早,睡到半夜感到尿急,便起床去卫生间,路过儿子的房间时,只听里边传出儿媳妇尖锐的喊声:“你说得好听,说是叫你妈来帮我们操持家务,结果呢?倒弄了个祖宗来伺候!家务没帮我做一件,麻烦倒给我弄了一堆!你说!要再这样下去,这日子可怎么过!”

      林丽雅贴近了房门,才听见儿子压抑着的声音:“好啦,你别吵了,我也没想到会这样。这样吧,再让她住几天,过几天就是清明,我也要回去祭祖,到时候再一起把她带回去。你再忍几天,要不她住不到几天就回村里,我在村里头名声也不好听。”

      “你保证,过几天就让她回去?”

      “我保证,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好了,快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好吧,再信你一回,要是……”

      房里的声音渐渐模糊,门外林丽雅的眼睛却早就被泪水迷住。迷蒙间,只隐约看见年轻时候的她抱着一个婴儿,低声地哄着;又看见婴儿渐渐长大,长成一个俊俏的小男孩朝她扑过来,大声地叫着妈妈;再后来就看见一个少年在书桌旁,抬头看着她笑,对她说,长大了一定要让妈妈过上好日子;最后是一个青年,背着硕大的背包,一步步离她远去。

      她知道,她是时候该走了,她的小男孩已经长大,再也不需要妈妈了。

      八、

      第二天,林丽雅一大早就跟儿子说想回乡下去。儿子惊讶道:“为什么?妈,您在这住得不好吗?”

      林丽雅平静道:“没有的事,是妈放不下乡下那几亩稻子和那些鸡,虽然叫你六婶子帮忙照顾着,可我这心里总是记挂着。你有孝心,新房妈来住过了,也就是了。只是妈在乡下住了几十年,现在住在城里也不习惯,晚上也睡不好,还不如在乡下睡得踏实。你就让妈回去吧!”

      儿子实在拗不过她,又想着她自己提出要回去总比自己强送她回去的好,也就答应了,当即便开车送她回去。

      回到乡里,林丽雅开门下车,就看见六婶子从田里回来。六婶子隔着老远便高声喊道:“丽雅嫂子,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说在城里住下了吗?怎么,在新房子住不好啊?”

      林丽雅看了看车里的儿子,又转过头去,笑着说:“没有的事,是我放不下这几亩稻子。咱们是田里忙活惯的人,到了城里闲下来,还真不习惯呢。”

      六婶子笑道:“你呀,就是个劳碌命!有福都不知享的。我要是有个这么孝顺能干的儿子,早到城里享福去了,还想着这些稻子,真是!”

      林丽雅扯了扯嘴角:“可不是,我就是个劳碌命呢。”

      说话间便下了车,快步往老屋里走,只是对儿子说:“你快回去吧!别耽误了工作。”

      儿子欲言又止,终于在她踏进门之前喊了一声:“妈!”

      林丽雅停了脚步,却不肯转身,只是出口的声音却带了几分鼻音:“怎么了?”

      儿子觉得林丽雅的背影好像一夜之间就佝偻了下去,低着的头也好像更白了。他眼里发酸,却只说:“没事,妈,注意身体。”

      林丽雅终于完全地迈入门去。望着破旧的门张着黑洞洞的口子将母亲吞入其中,车上的儿子突然就泪流满面。他心里空落落的,不知为什么,他只觉得,母亲这一进去,就再也不会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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