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尾狗》第十四章 电话

《无尾狗》第十四章 电话

      推开房门。一阵潮湿的霉味扑鼻而来，长期没有阳光照射的房间特有的霉味。背包被无情的甩到永远不叠被子的床上，和横七竖八的衣服躺在一起。记下白天的感悟，王山川觉得一直压在心上的大山豁然倒塌，阳光洒落在柔软的心房，柔和温暖，如母亲的手爱抚刚降世的孩子。

      是夜，山路错乱无章，空中无月亦无星，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王山川四处寻找登上山顶的道路，那里有他想看的风景。不停的走，不停的找，却一遍又一遍回到原点。王山川沮丧的靠坐在一颗石头上，忽然远处一只萤火虫悠悠的飞到王山川的面前，腹部的亮光一闪一闪，很微弱，如风口中用手护住的蜡心，稍不留神就会熄灭，但在这浓墨的漆黑之下，很耀眼。萤火虫似乎要为王山川带路，在他面前上下飞舞了两圈，径自向一条隐蔽的小路飞去，飞飞停停，似乎在回头看王山川是否有跟上。王山川跟着小萤火虫一路前行，复杂的道路逐渐开朗起来，越走越有信心，山顶仿佛近在咫尺。不知从哪里传来山间流水的声音，杂糅着古筝和钢琴的声音，融合的很自然，和谐。王山川越听越觉得熟悉，迷迷糊糊的半闭半睁双眼，手在床上四处摸索，果然，是手机铃声，父亲的电话。王山川有点不相信，怀疑是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屏幕上的名字，“光”字清晰的显示在屏幕中央，王山川马上爬起靠坐在床头，清了清嗓子，对着手机先尝试着说了两句喂，爸。他不想让父亲知道自己还没起床。

喂，爸，怎么了？

诶，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父亲浑厚的声音，语气中带有一丝埋怨。王山川不开心了，心想一大早打电话过来就是要训我？不过怎么会忽然打电话过来？心里虽然这么想，嘴上可不能这么说。

没有，刚刚在洗脸没听到。有什么事吗？

嘿，你爸没事还不能给你打电话了是咋地？

我不是这个意思。

唉，就是想你了，想听听你的声音，你小子几个月不给家里打个电话，是不是把你爸妈给忘了？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工作太忙了，每天连轴转。

王山川急忙解释到，忽然一阵恍惚，仿佛看到年迈的父亲无力坐在沙发上，鬓角已长出了几根银丝，时不时的看一下手机，在等待儿女的电话。忽然鼻头一酸，强忍着哭意。

怎么了？是不是工作不顺心？不行就回来吧，那么远受了委屈家里也照顾不到你。

父母是敏感的，儿女一丝情绪的变化都能准确的捕捉。

没什么。爸，我想考研究生。

王山川忽然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昨天他还下定决心不和家里提这件事。

想考就考！读书是好事，家里砸锅卖铁也得支持。

电话那头父亲霸气的回应给王山川吃了一剂定心丸，仿佛小时候坐在父亲的肩头，父亲粗壮有力的臂膀稳稳的扣住他，任由他在上面怎么胡闹也不用会担心掉下来。

好！你身体怎么样了？

王山川开心的说到。

身体不用担心，现在不喝酒了，恢复的挺好的。你什么时候放假回来啊？不行就别做了，早点回来学习吧。

王向光也乐呵呵的说到，眉眼间充满了愉悦。

先不急，我工作这边交接也需要时间，尽快吧。

成，到时候提前说一声，开车去接你。

好，我要上班了，有空给你打电话，你多注意身体，好好休息啊。

行，不用担心，你也照顾好自己，有事给家里打电话。挂了吧。

嗯，挂了啊。

挂了电话，王向光乐呵呵的跟在卧室整理床铺的小丽说自己要出门了，镇上那个工程要尽快敲定下来。等小丽出来王向光已经在门外了，从窗户看着院外的王向光拖着二百斤的身材乐呵的跟个孩子一样，随时有可能跳一下的样子，小丽笑着的摇了摇头。镇上这个工程状况百出，她已经很久没看到王向光这么有精神了。忙音从听筒里传出，王山川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挑了一个劲爆的摇滚歌单，左摇右摆的起床洗漱，时不时摆个造型，仿佛正在举办自己的演唱会。

      一天的麻烦事仿佛有如神助一般，全部都轻轻松松的处理完。下午闲来无事，早早的回到城区找了个咖啡店休息。店里风格走的是欧洲复古风，灯光幽暗，桌椅、地板色调也偏昏暗，墙上贴着玛丽莲梦露、奥黛丽赫本、猫王……各种上个世纪的明星，那时候的明星有一股现在明星无法比拟的气质。点了杯美式咖啡和一份华夫饼，窝缩在奥黛丽赫本墙纸下的沙发中翻着手机查询考研的信息。奥黛丽赫本是李沁子最喜欢的名人。决定考哲学，这一点没有和父亲说，当初考服装就被家里不看好，事实证明他们是对的。现在考哲学，不知道家里会怎么想，不过家里不看好是不看好，也不会过多干预，这一点王山川还是很欣慰的。话说回来，吃一堑长一智，这次王山川也不敢像四年前那么任性，要考虑将来工作的问题，最想学的宗教哲学是不可能了，总不能毕业做和尚吧，如果真那样，王山川可以想象父亲掂着刀追在自己屁股后面要砍自己的样子。王山川忍不住笑出声，那该是多荒唐的一幕。

还是考中国哲学，毕竟中哲在佛学体系内，是小乘佛法，也算是没偏移自己的目标，还能让以后找工作好找一点。

王山川心想，其实王山川内心隐隐还有一种担心，就是害怕学术性的研究会侵蚀自己的内心，让自己偏离最初的目标，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无畏的少年，不敢再把自己全部的赌注付之一博了。

      华灯初上，街道上渐渐显示出城市特有的气质。车水马龙，十字路口汽车和行人有条不紊的交错着。广场中三三两两的老年人在跳广场舞，队伍渐渐扩大。公车一趟接一趟，带着流浪的人回到港湾。霓虹灯照亮整个黑夜，月光也显得苍白无力，只有几颗坚强的星星发出微微星光。没有一朵云。咖啡馆也渐渐热闹起来，王山川看着窗外的景色，喝完最后一口苦涩的咖啡，起身。看了看墙上的奥黛丽赫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