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

菲斯克每天都盯着这一片白。

他坐在厨房角落，双手颤抖地放在腿上，紧紧抓着牛仔裤的褶皱。他祈祷自己是个冷血忍者，或是个呆头和尚，对着这一片白墙能很快进入冥想，让世界尽快安静下来。

他希望所有都是假的，爸爸没有失业，也就不会开始喝酒。他想起几年前的夏天，爸爸和妈妈带着他去海边度假，他和爸爸在沙滩上踢足球，妈妈在晒日光浴。然后，等他们累了，就躺在沙滩椅上一起吹着海风，喝着冰汽水。

他的作业还没写完，但是爸爸罚他面壁。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习惯，爸爸醉醺醺地回家，大呼小叫，和妈妈吵架。他有时躲在房间门后看着客厅里面的吵闹，有时候他会去抱着一方，大喊不要吵了，爸爸去睡觉。

直到有一天爸爸动手打了妈妈。他吓坏了，妈妈哭得好大声，像个泼妇一样扯着爸爸的衣服，抓他的头发。爸爸的眼睛好红，他们都疯了。妈妈打不过爸爸，被踹到沙发上捂着肚子流眼泪。

之后青紫的瘀伤总是出现在妈妈的脸上、脖子上。妈妈不爱笑了，也很少出门。菲斯克每次放学回家，妈妈都坐在家门口，望着不远处经过的轰隆轰隆的火车。因此妈妈有时候忘了做饭，爸爸晚上回家又会扇她耳光，只是妈妈后来不哭了，也不说话就捂着脸躲进厨房。

菲斯克觉得回家的路一天比一天长。直到那天他看见铁轨旁围了一帮人，他跑过去，看见妈妈睁眼看着他，在血泊里。他忽然想起了在海边的时候，妈妈会在躺椅上边摸防晒霜边看他和爸爸，他会在捡球的时候朝妈妈挥挥手，她那时会笑。妈妈的眼睛曾经很好看，经常哭之后就又红又肿，反应也好像迟钝了很多。

菲斯克记得自己在旁边吐了，然后晕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喊一声妈妈，就被陌生人们抱起来。妈妈在人群后不见了，消失在渐渐逼近的警笛声，消失在铁轨和鲜血铺成的噩梦中。

今晚，菲斯克面前的白墙好像出现了妈妈的肖像画，他看得很入迷。从上个星期起，他再也没有妈妈。爸爸还在喝酒。只是家里变得很安静，没有人会和爸爸吵架。

现在，家里太安静了。菲斯克开始打瞌睡，梦里面，一圈一圈的白墙像是连续交错的迷宫。他走出迷宫，看见妈妈挽着爸爸的胳膊，在海边向他招手。

不用醒来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