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摆脱了色相,却仍在潮湿和尘土里寻求色相该怎样达及圆全”,黑塞的诗,礼赞一尊朽坏的佛像。我想验证的是,对色达的向往,究竟是纠缠于色相,那漫山遍野的红,还是别有所图。
傍晚时到达,乘公交上山,先到喇荣饭店,确认晚上七点半有公开课,这才舒了口气,仿佛一颗动荡的心有了归止。不吃晚饭,想把肉身清空一些,长久以来饱食终日无所用心,极渴望对善知识来一次如饥似渴的汲取。

偌大的平层大厅,男女分坐两边,有佛学院的学生、各地信众,也有我等凡尘过客。索达吉堪布入座后,先是一段悠长的集体诵经,直播屏幕上滚动着经文的汉语读音对照文字,这是给普通人的方便。中途,诵经声戛然而止,很自然的了然,这是集体冥想时间,此时无声胜有声。然后又是悠长的诵经,衔接得顺畅而默契,初来者如我没感觉到丝毫的无所适从。

堪布正式开始授课,端坐讲坛的他慈爱随和,语言活泼风趣,引经据典又旁征博引当前社会热点。可惜因为浓重口音的阻隔,我只勉强听懂个二三成,看一旁的觉姆认真记着笔记,听课堂上不时响起逗笑声,很是羡慕忌妒。虽对此耿耿于怀,但坐在那儿被智慧和善知识加持的两小时真是如沐春风的享受!
下了课,服用完一个康师傅,便顶着凛冽寒气吭哧吭哧的爬坡,去看红房子的夜景。

夜色中的楼阁屋檐如天宫神殿,沿山脊绵延的流光溢彩,令人目眩神迷,辉煌中香雾缭绕,蓦然传来谁诵经的真言……我能不能读作浪漫和多情?人一贪嗔痴,便容易矫情,堪布说:“从痴有爱,则我病生”,世人病了,菩萨才会生病,菩萨的悲心牵挂着有情众生。

天寒欲雪,世事一场幻梦。回去吧!
晨雾未散夜气尚寒,已有信众起来早课,四人间的隔墙传来呢呢喃喃的念经,昨晚经过时,眼角余光瞥到床上坐着个绛红袍子的身影。


出门暸望,果然是️下过雪,红顶薄施了脂粉,山峰淡扫了蛾眉。我不知道它是不是我想像中的模样,只管欣然接受此刻它给我的呈现。人生若只如初见,那便只如初见。



行走在这高原佛国,亦仍是行走在芸芸众生里,响彻云霄的诵经声伴着人间炊烟袅袅,无孔不入的寒气冻得鼻涕不断口齿也不灵活,脚下的湿滑更是提醒我不能飘飘然。




只不过,人群里的嘻笑怒闹变得可爱,迎面而来的他擦肩而过的她有了相近的磁场,飘荡的烟雾停留在光影里,合成一幅让摄影师想要定格的刹那。世事仿佛没了轻重缓急,而我……️怀揣种种隐秘不宣的喜悦满足,恕无法诉之于笔端。


人生有些时候,就适合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关掉相机闭上眼睛,沐浴着阳光,感受自己的呼吸,就好。


直到把自己融入这漫山遍野的红,缠绵不息的红,这沉郁静默,又蓬勃生长的生命力量,让人感动、留恋。父母许了我名字里的红,或许也暗合了命里的这一片红,所以走到今天,对自己平凡的身高长相,我是多么的乐于接受和认可!

除了是母亲诞下的一个胎儿,我又是谁?我来自哪里?我去向何处?

我是轮回的一粒种子,经由因缘和合,借了一具躯壳一副皮囊,寄生在这红尘人世。我曾经由小变大,由弱变强,由简单变得复杂;如今又由大变小,由强变弱,由复杂变回简单;我周遭的一切也在急剧的变化发展着,目不暇接。万物无常诸法无定,因缘而生的这个我,注定是来历一场世间的无常善变。
我乃暂寄之身,眼前皆是暂寄之幻像,把自己抽离️,在此身之外俯瞰旁观,以身外身,做一场梦外梦。浮生若梦,如山头之雪,终将融化消散。

最后,跑到郊外看了一场天葬。不出所料,长久的心理预设,使得我几乎没感受可言,看秃鹫争食,一场被围观的热闹的告别盛宴。死去,实为归去,不过是归途有别。
若问我信不信佛,我仍不能有笃定的回答,人的最高信仰应是人的自觉性,自觉地向善和增福长慧。佛法不在文字语言,而在一心清明间,我在佛心中念佛,佛在我心中念我,佛在我心中,我亦在佛心中。万分的庆幸有佛祖的存在,平凡的生活有了更高的精神空间,喜怒哀乐也有了回音。
这是我的色达,或许和你的相差甚远,又或许有所交集,但都是生活最好的赠予。
(PS: 依然是文字不够图片来凑,影像的意义便在于使表述变得轻盈而节制。鸣谢我L号的摄影师。)
June
2018.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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