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师的西门外有一条小河,桥洞里长住着一个老乞丐。我和他成为朋友,是因为我在2015年的夏天得了一种病,叫势利性社恐。这种涉恐只在我面对比自己有钱的人的时候发作,舌头僵硬,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其实对于有钱人来说,这并非多大的困扰。但因为我是整个华师最穷的人,这个病让我和社会彻底失去了联系。
我常常逃课一个人四处跑动,西小河便是去处之一。诚然,我也很想和你们分享东小湖的故事,但那毕竟太梦幻,太隐秘,太不可思议。只有最一流的作家能写出来,最一流的导演能拍出来。
但西小河有所不同,它泥沙俱下,凌厉干脆。我在那听了许多有趣的故事。
老乞丐跟我说,曾经有一个女孩,因为学校临时工的一个失误,错失了去常春藤大学留学的机会。 我想,如果是我,想死的心都有了吧,便问他后来的事情。他说那女孩承受了多少无人知晓,但只知道后来她留在国内,学业事业感情都相当顺风顺水,倒是那个被学校包庇的临时工以及本该负责的老师,突然有一天被发现一起淹死在了西小河里。住桥洞的乞丐都嫌晦气,纷纷搬走了,只剩下他一人。
我感叹命运的无常,过错虽然愚蠢,但生命还是太重的东西。他说,每个人都在互相影响着,有时候偏偏又撞上蝴蝶效应——谁敢说自己没有在某个时刻影响了别人的一生呢?我问他更相信宿命论还是蝴蝶效应,他说,老子是个乞丐,当然相信蝴蝶效应。成功人士才他妈的相信宿命论。我点点头,不禁想到自己也曾为许许多多的决定后悔,回首往昔,那一个个十字路口,我不知道自己处于怎样的命运洪流,不仅哑然。但倘若这些路口不过是一个一个选择的假象,通往的都是同一条路,那就连选错的机会都失去了,是更大的恐怖。
他还跟我说,我不是他遇到的第一个社恐病人。曾经有一个男孩,也患上了这种怪病,偏生他也穷得叮当响,于是只好跟乞丐说话。但当时的乞丐不够现在这么智慧,没能让男孩敞开心扉。男孩因为这怪病放弃了985的学历,辍学去北京打工了。我说,后来呢?乞丐告诉我,后来男孩来信,说自己在北京开了公司,房车老婆孩子,算是一应俱全了,很谢谢他当年的陪伴。我问他,好像厉害的人怎么都厉害,不厉害的人怎么都不厉害。他们能抗住无数的命运捉弄,而我只会作茧自缚。他却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你可以接替我,在这桥洞下陪伴失落的人,不也很好吗?
我不语。我想把我的故事说给他听。他看穿了我的心思,问我最近做了什么梦。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说,我又梦到那个女孩了。他说,陈筱吗?我说是,也并不能算是喜欢呀,但总能梦到,可以算是梦中情人了。他说,也不常梦到啊,总共也就两次。上次还是群戏,这次呢?我记得好像也有很多人,醒来的时候准备发消息告诉她,却作罢,然后就把梦给忘了。
我说,梦就是很容易忘记的吧?他说是啊,就像西小河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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