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三）

张叔（三）

张叔两口子从神婆那里回来后，每天都早早上床颠鸾倒凤。很快几个月就过去了，可媳妇的肚子还是一样干瘪。

张婶已然没有了往日的神采，酒自然是没心情喝的了。她常常一个人发呆。有好几次，张叔喊她，她都没听见。

木屋又变得静悄悄的了，他们都听得见彼此沉重的呼吸，张叔甚至觉得这种感觉比自己一个人那会儿还要可怕。

一天傍晚，张叔从地里干活回来。看到两个男人在自家门口东张西望，探头探脑。

他握紧手中的镰刀，走进他俩，大声喝斥道：贼眉鼠眼的，想要干嘛？

俩人看到一个高高的男人拿着镰刀突然出现，都吓了一跳。“我们是来找人的。”其中一个矮个子男人回答。

“找谁？”张叔紧追不放。“肖家二妹。我们听人说她嫁到了这家。”

张叔心里一惊，肖家二妹不就是自己的媳妇吗？她上头还有一个姐姐，下有一个弟弟，她正是排行老二。

张叔连忙将俩人往屋里请：她是我媳妇。快请进屋坐坐，先去喝口水，有事慢慢说。

哪知俩人一听到他就是肖家二妹的男人，态度立马变狠了：不必进屋了。既然你是当家的，我们就在这里说了罢。肖家二妹欠我们15块钱，我们就是来讨钱的。”

张叔一听到15块钱这么大的数目心里一惊。要知道他起早贪黑，在地里累得半死不活一天才能挣5毛钱。

如果赶上农闲时还没有活儿干，15块钱对他来说就是半年的收入了。

“谁在外面吵吵呢？”张婶开门走了出来。

张叔问她：媳妇，你什么时候欠人15块钱了？人家现在上门讨来了。

张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有啊！”

俩人当中的矮个子男人急了：你家收了我12块钱和2斤糖。我姓汪，这下你想起来没有？

果然听了他的话后张婶恍然大悟。她想起来自己还没嫁人的时候，汪家是去过她家里提亲的。

肖家老太太的男人死得早，偏偏她也是嗜酒之人，媒婆去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她张口就向男方家里要了12块钱和2斤糖的聘礼。

谁知男方很爽快的就将聘礼送来提亲了。实际上肖家也没有得到这钱和糖。这些聘礼转手就被送到肖家小儿子的对象家里。

说来也巧，汪家去提亲时。肖家二妹要嫁的这个小个子男人也去了，偏偏那天肖家二妹去了镇上，当天他俩也就错过了没见上面。

没想到肖家二妹见了张叔以后，当即决定了自己要嫁到张家，早把娘为自己订的亲事忘得一干二净。

汪家知道肖家二妹已经嫁人的消息后，上门去肖家讨个说法却碰了壁。

肖老太太借着酒劲耍赖：“人没有钱也没有！家里只有我这条老命，倘若要你就拿去！”说完竟然开始撒泼打滚。

汪家陪了夫人又折兵，再说那钱也是问东家借西家这样凑出来的。所以兄弟二人就追来张叔家里讨钱。

张叔弄清了来龙去脉，暗暗思忖：这钱自然是要还的。自己娶媳妇时没有下聘，直接就把人接来家里了，这笔钱当然是张家来出。

可15块钱不是小数目，凑齐恐怕还得花些时间。因此张叔向汪家兄弟保证，过年前一定把这笔钱还上。

本来不能传宗接代的事已经让俩口子够烦了，这下又无端端的背上了一笔债务。

张婶在家暗自垂泪，自己虽然有个娘，但也比孤儿强不了多少。大姐出嫁得早，夫家离得远，平时和家里鲜有联系。

娘什么事都偏袒着儿子，每次张婶和弟弟拌嘴，肖家老太太从来不问青红皂白，上前去便会先扇女儿一耳刮子。

“你这个死丫头，什么事都要和弟弟争。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生了你这么个赔钱货！”娘骂她的话现在想起来都刺耳得很。

由小到大，因为弟弟受的委屈数都数不过来了。现在倒好，现在自己嫁了人还要帮他还债。

汪家兄弟离开后，张叔就东奔西走开始凑钱。从村头借到村尾，再加上家里的储下来的，总共才8块钱。张叔决定再去县城里借点，把钱凑齐。

当年在省城里帮过张大龙的那个同学叫程前，投诚以后在新政府做了官。多次写信给张大龙，邀他去县城谋职，都被张大龙拒绝了。

张大龙病逝以后，他的遗孀也病入膏肓。在临终前，她颤颤巍巍的从箱子里面拿出一叠书信。

信都是程前写给张大龙的，张大龙的遗孀告诉儿子遇到了难处可以去信封上的地址求助。

张叔几经辗转终于到了县城，他照着信封上的地址找了过去。

那里是一排红砖墙青瓦顶的房子，两户之间有个开放的院子。

有个中年男人从一间房子里走出来问张叔：“你找谁啊？”

“请问程前老同志是住这儿吗？”张叔小心翼翼的问。

“没在家，上那里找去！”中年男人指了指旁边一栋尖顶的白灰色建筑。

张叔走过去一看，建筑高耸的尖顶上原来有个十字架，白灰色的墙壁则雕刻了精美的花卉。

这里的窗子镶满彩色玻璃，张叔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富丽堂皇的建筑。

此时张叔感觉有一种庄严、肃穆、神秘的氛围向他靠拢，这一切让他震惊得合不拢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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