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胜仗
“一开始我没想到天羽会点她去,她答应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她会寻死。”
青烟飘荡在烛光的旁边,静静注视着正在上香的翼皇帝。南联军军营中已经搭起了灵堂,尽管流光的灵枢还未运送回来。
“庭彦,你和流光一起共事也有好几年了,流光的性子你肯定比我更懂,她这一走,与龙源相关的那些秘密,在龙源回来之前,大概会一直掩盖下去吧?”
“原来陛下早已知道,末将无话可说。”
庭彦跪在灵位的前面,一直没有抬起头来。
“现在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继续将流光的身份掩盖下去,算是对她的感谢,感谢她救了天羽。”
“末将替流光谢谢陛下。”庭彦缓缓站了起来,“那么,将军呢?她……”庭彦似乎欲言又止,当他微微抬起头时,发现翼皇帝正注视着他。
“我答应过龙源,我给她时间,她给我答案。”
“流光的结局,算是答案吗?”
“流光战死沙场,忠君为国,她是忠臣!”
静,庭彦望着翼皇帝渐渐远去的身影,深深一鞠躬。
“末将替将军和流光,谢过陛下!”
清晨,琪耀走在城楼上,远远看到正在巡视的轻歌和曼舞,很显然,在云路出征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分担着白砂都城内外的巡视任务。看到琪耀之后,他们停下脚步,向他行礼。
“两位将军,免礼免礼!”琪耀快步走过去,对兄妹二人说道:“两位该不会是又熬了整整一夜吧?”
“不,哥哥守夜,我现在是来换他。”
轻歌点了点头。
琪耀笑道:“那么,舞将军,得劳烦你回军中准备一下,因为故先生和云将军他们打了胜仗回来,二哥三哥准备好好地给他们庆祝一番。”
“是,殿下,末将这就去准备!”
言毕,曼舞踏着轻快的脚步离开了。
“殿下,九王爷的病好些了吗?还有预亲王的伤……”
“三哥伤了元气,还需要修整,不过,现在他恢复得很好;夕扬自从她病了之后,整个人似乎都垮掉了,不过,幸好还有月先生照顾她,也该恢复得挺快。”琪耀说完,把话题转向了轻歌,“林边将军,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可别累坏了自己。”
前一天消息传来的时候,守夜的轻歌去给夕扬报过信。其实琪耀倒是明白的,轻歌这应该只是随便问问罢了,既然他去报过信,自然会知道夕扬的情况如何。
“殿下,”前方的曼舞又转身奔了回来,脸上写着疑惑,“殿下,末将有一事不明。”
“请讲。”
“故先生此去是灭涟王,现在先生得胜归来,我们在白砂的都城庆祝白砂部落的王被杀,这是否……”
“放心吧,二哥和三哥早已想到,”琪耀笑着说,“所以,庆祝要低调,仅限于军营。另外,涟王去世的消息需要延缓再公布出去,不过,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来吧。”
“那有劳殿下了!”曼舞又是一鞠躬,这才转身准备离开。显然她鞠躬的动作既生硬也不协调,还是下意识为表示恭敬而已。
“嘿,曼舞!”琪耀又喊住了她,“在没别人的时候,军礼什么的,就免了吧!”
如此轻松的一句话,却听得曼舞怔了一下,笑着点点头,然后才离开。
当夜,驻军营中,将士们一边喝着酒,一边低声吟唱着思乡的歌。梧遥和秋茗坐在正中央,说起刚过去的这场大战,梧遥只觉得自己很庆幸。秋茗笑着问,为何。梧遥只说,无论是战事还是自己的命,都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这一年,仿佛漫长如一生。
夕扬的状态好了很多,在军中来来去去给将士们倒酒,也有喝高的士兵一时忘了分寸激动地想给九王爷敬酒,云路只得跟在旁边把他们都挡开。
“故先生呢?”梧遥环视一周之后,对琪耀问道,故参作为凯旋归来的主帅之一,却没了踪影。
“傍晚时分月先生突然毒发,军医们拿她的伤完全没办法,夕扬见故先生回来就赶紧请他去了。”
“朔月毒发了?”未等琪耀的话音落下,秋茗一下子站了起来。“怎么没人告诉我!”他立即从座位上走了下来,对身旁的梧遥说,“梧遥,你们留在这里,我去看看她!”言毕,他便匆匆离去。
也许琪耀并未觉得有什么奇怪,他只当二哥关心自己麾下大将罢了;梧遥尽管在点头,但是待秋茗离开之后,却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他这是第一次听见秋茗喊朔月的名字,而不是像他们一样称呼她为“月先生”。
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满脑子挥不去的,都是朔月那双眼睛,那双透着坚毅光芒、似乎能看穿一切的眼睛,连同为女人的曼舞都赞叹她那双眼睛的美丽——是的,摘下面具的她,那种美艳是他从未见过的。
“二哥他这是要去哪儿啊?”夕扬手中的酒坛已经空了,放下之后,她随手在盘子里捡了块烤熟的野味,闻一下,然后放进口中咀嚼着。也许是在外打仗久了,她原本的公主小动作已经少了许多,也开始拿着酒坛子倒酒、与将士们一起开怀畅饮了;拿小物件时的兰花指也没有了,五根手指只是很随意的拿捏着物件,比如说她现在手中的烤肉。
“月先生旧伤复发的事,你没有告诉他?”
“有点突然,不过,我请了故先生之后,就看着他给治伤,一直到止血了,故先生说没事了我才离开的。所以,我也没有给你们说。”
“记住,”梧遥微微笑道,“月先生和你虽说是好友,但她毕竟是二哥府上的门客,他有权知道她的一切情况。”
其实在夕扬听来,梧遥的这段话有些拗口,本就听得不太专心,这会儿反而有点茫然,没搞明白三哥究竟要表达个什么意思,再加上云路在一旁喊她,她只得对三哥抱歉地笑笑。
“去吧,别喝太多酒,”梧遥笑道,“你的病才刚好呢。”
“知道了!”
在朔月的房间里,可以听到军营里的歌声。朔月静静躺在床上,聆听着外面的歌声。
“月先生,药已经熬好了,要我扶你起来么?”
故参的手中端着热气腾腾的汤药,对她问道。朔月只摇了摇头,然后撑起身来,接过了药碗。“谢谢你,故先生。你今天可是庆祝的主角,你还是赶快回去吧。”
朔月的脸色惨白,就像负着很重的伤一样,喝药时端碗的手也有些发抖。故参一直等到她把药喝完,然后接过已经空掉的碗,才终于开口说道:“月先生,有句话,我不知道当问,还是不当问。”
“先生请讲。”
看得出来朔月在微笑,眼睛微微一弯。
“我看先生身上的伤,新伤,旧伤,还有喉咙的烧伤,让我心里那个一直都有的疑问又冒了出来:你究竟是谁?”
而朔月竟然笑出了声来,“先生,这个问题的答案你早该清楚,从你上书请九王爷出征林边策反龙洲开始,一切事情的发展都在你的预料之中,甚至包括这次你主动请缨,替我去攻打迷宫城,这些都在你的推断之内。和你当初主张金海中立,还有主动请辞一样——你不会打没把握的仗,对吧,先知大人?”
故参的手明显是抖了一下,一时间他有种将朔月从床上拖起来质问的想法,但当他注视着对方眼睛的时候,竟然发现在她的周围,淡淡的光束在流动,这是保护着她的法术,哪儿是自己能破的?
突然间,他似乎明白了某些事情,为何翼皇帝会找上自己?那根本就和面前的朔月有关!
“九王爷说,龙洲将军和你很像,如果我猜的没错,月先生,你并非叛逃者或无名之辈,而是翼皇帝让你隐姓埋名,来协助九王爷的,对吧,龙源将军?”
朔月的眼睛依然弯着,笑容依旧,不过,她并未回答。
“我只是不明白,翼皇帝既然派了将军来,为何又要让将军隐姓埋名?”
“那是因为,事情并非先生所想那么简单,我身犯灭九族的大罪,陛下派我来,不过是让我赎罪而已。”
故参没有再说话,而是回头,转身时,秋茗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殿下。”
“大家都在等你,快去吧!”
秋茗笑着说,目送走了故参之后,才走进房间,来到朔月的床榻前。
“龙洲是你什么人?”
他注视着朔月的双眼,问。
“末将的亲弟弟,凤皇朝的叛将。”
“叛将。”秋茗听说过,但他依然感觉到疑惑,“难道就因为你弟弟的叛逃,所以就要灭你九族么?”
朔月微微摇摇头,没有回答。
“的确,我所了解的翼皇帝,也不至于如此残暴吧。所以你说的‘赎罪’,是为了这诛九族的重罪么?”
“但愿吧,”朔月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无奈,“陛下太宽容,宽容得让末将无以回报。末将倒情愿他将我千刀万剐,以谢天下。”
“千刀万剐?”秋茗苦笑,伸手牵过朔月头上垂下的一缕长发,“现在的你是我的门客,想要你的命,只怕还得先问问我吧。”
他一直注视着朔月的眼睛,战场上的那种凌厉已经全然不见。也许是毒发,导致她现在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很差,连眼中的光都变得黯淡。
战场上的她是大将军,即使如此,现在的她依旧只是一个对死亡和重罪充满恐惧的小女人,仅此而已。秋茗多想伸出双臂将她揽入怀中,亲吻着她的长发,但是,自她上次明确拒绝他之后,他再也没有靠近她。
“我多想等你的伤好了回去之后,禀明父王,迎娶你做我的侧妃。”
秋茗听得到她在笑,她是在苦笑。
朔月缓缓抬头,脸上果然带着一丝苦笑;
“如果可以,请离末将远一点,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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