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庄妃处回来后,二公主明璎除了日日依着规矩参加二皇子的丧仪,便是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庄妃向她提及的舅舅白俊远受封朝见一事已被她丢在脑后,但那日在露华宫中的情形却时常在她眼前出现,一种莫名的困惑一直挥之不去,整日里心绪不宁。入夜,明璎躺在榻上辗转难眠,她又将那日发生在露华宫中的一切回想了一遍。
二皇兄于深夜悄然离世,身边没有一个人知道,直到叫起的时辰才被发现。他身边却摆着一碗没有饮尽的汤剂,而据王大监招供,那汤剂并非出自御医之手,而是太子交给他,让他煮给二皇兄喝,企图利用汤剂中与二皇兄日常所服汤药药性相克这种隐秘的手段加以谋害,还伪造了三皇兄昭阳王的信笺和笔记交给王大监,意图栽赃嫁祸。整件事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对不上。
一则,当时为二皇兄主诊的御医官张卯并没有说过,二皇兄是因药性相克,病发而亡,不过是因为张卯看过汤剂的方子,指出其中所用之物有所不妥而已,众人便将两者结合起来,以为是那汤毒害了二皇兄。那么二皇兄到底是因何而死呢?二则,寻常药饮药膳,总需服用些时日才会见效,若是利用了药性相克加以谋害,那这汤剂为二皇兄服用了多久?为何自己屡次到露华宫却从没见过二皇兄服用过这汤饮,也从未听二皇兄提及?三则,王大监说这方剂是太子伪造了三皇兄的手迹意图嫁祸,可就算太子要行嫁祸之事,多的是机会,为何要以自己亲弟的性命为饵?而嫁祸之手段又是如此粗陋,别说难逃父皇的法眼,便是自己只消稍稍辨别,也是能寻到破绽的,难道太子不怕被人戳穿么?他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
这些疑问在明璎的脑海中盘盘绕绕,毫无头绪,明璎就这样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她做了个梦,梦里她还是个八九岁的孩童,身处在自己出生长大的翠薇堂,小芙姐姐在院子里笑着向她招着手,叫她公主公主快过来,小芙给你结了花环戴,她高兴地跑到院子里,小芙却不见了,她寻着,小芙小芙你在哪,却听见玉莲端着什么吃食对她说,公主公主小点声,昭仪娘娘还睡着。她恍然想起母妃还病着,自己切莫吵了她,于是悄声走到母亲的寝殿,躲在门后往里瞧,她以为会看见母妃熟睡的样子,却看见合宫上下都披麻戴孝跪在母妃榻前痛哭不止。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怕得想逃开怎奈脚下根本挪不动步,她急得想哭想叫怎奈喉咙丝毫发不出声……二皇兄出现在她身边,抱起她便向院外跑,一边跑一边安慰她说明璎不怕,明璎不怕。她抱着二皇兄的脖子,看不到他的脸,只觉得抱着她的那个少年冰冷冰冷的,她感受不到一丝温暖。我要娘亲,我要我的娘亲,她终于哭着喊出了声,娘亲……娘亲……明璎难过得睁开眼,鬓边枕上已被泪水沾湿了大片。
侍女阿碧听到哭声赶紧来在明璎的榻前,见她正坐在榻上将头埋在膝间嘤嘤地哭,枕头被角湿了一片,知道她定是又梦到母亲了,于是递了帕子,半是安慰半是警醒地说道,公主又梦到昭仪娘娘了?赶紧擦擦吧,一会给外面那些婆子嬷嬷们看了去,又要到正堂那边去说闲话了……
明璎抬了头,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泪,把那哀戚藏起来,换上了平日里淡淡的表情,如常起身洗漱更衣,如常用了早膳又去正堂给庄妃请了早安,只是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
当朝皇帝子嗣不多,大公主已和亲远嫁,这偌大的皇宫里,明璎并没有什么姐妹玩伴,自母亲离世,寄养在庄妃宫中之后便更是如此。大皇兄年长,不是在课上便是在骑射场,不常得见;三皇兄被庄妃拢着,虽说年纪最相近,可也说不上几句话;只有二皇兄,虽说常在病中,倒是比那两个哥哥自在些,不被看得那么紧,与明璎最亲近。明璎自然知道一介低位嫔妃的女儿,幼年失了亲娘,如今寄人篱下,也不过是因着自己还有两分可以利用的价值罢了,只能事事恭顺才好以期来日。只是如今,二皇兄去的不明不白,明璎想着,为着这世上最后一个真心疼爱自己的亲人,也要为他查明真相。(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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