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田里母亲佝偻着腰,身子垂得很低很低,麦穗都已经快要淹没母亲的身影了。我说妈休息会儿吧,母亲说不累。
我执拗不过母亲,给她递了一碗茶,母亲接过我递的茶,十分费力的直起腰,母亲累了,双手颤抖地把碗放到嘴边,一饮而尽,母亲把碗递给了我,转身又干活去了。
我问母亲舒服吗,她说舒服,有你在啊就舒服嘞。我心生愧疚,明知道她干活累还这样问,我该叫她休息的。
母亲把刀割的麦子整理到一起放在垄沟里,我想我可以帮她整理整理麦子,我刚欲伸手就被母亲制止了,她说:“儿呀,你就歇会儿吧,家里的事不用你干,我干就行啦。”听到这里我更愧疚了,回来这些天在家啥也没干,光看着父母忙里忙外。想到这里又看看自己的母亲,发现母亲头上的白发丝又多了几分。
炽热的太阳烘烤着这片大地和热爱这片大地的农民,母亲的双鬓,脸颊都流出来豆大的汗珠,我给母亲递去她平时擦汗用的毛巾,那条毛巾已经变得黝黑了,母亲一直舍不得换,我叫她换过,她说对它有感情,舍不得。母亲在我再三的劝说下,终于肯歇歇了,母亲说,陪我说说话吧。母亲在田垄一块有草的地方坐下,我在她旁边坐下,那一刻我离母亲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母亲问我在城市过得怎么样,我说过得很好。母亲问我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我说很美。母亲叫我别老跟我爸吵架了,我愧疚的应允了。母亲看我有些不高兴,就没再往下说了,母亲起身又去干活了。
母亲是个土生土长的农民,一辈子没有离开过这片她热爱的土地。我曾经叫她把家里的地买了,跟我一起去城里住,她骂我混账,不懂得感恩,她说没有这片土地我们都得饿死,谈及土地,她能滔滔不绝地说上一天,有一天我看她站在田里大骂一些人忘本,有了钱就去城市过好日子,她从心里鄙视这种人。母亲没读过多少书,却能写出赞美土地的诗歌。
——啊,我热爱的土地,
你哺育了我,
我是你的孩子,
让我将这首诗,
像你将一切奉献给我那 样,
奉献给你。 ——
夕阳下母亲的身影穿梭在麦田里,像一只灵活的松鼠,在母亲视线看不到的地方,我还是偷偷把那些杂乱的麦穗整理到一起放在垄沟里,母亲干得太痴迷,也就没有发现。我总是会有意的躲过母亲的视线,虽偶有被发现,但母亲也有执拗不过我的时候,便不再说什么了。如是,夕阳下你会看到两只灵活的“松鼠”在捉迷藏。
夕阳落在了半山腰,母亲的动作变得迟缓了,腰更佝偻了,我感到心疼,我也卖力的抱着一捆又一捆麦穗,把他们放到同一个地方放好,母亲头上满是汗,我拿出毛巾给她擦拭,我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泪光。
太阳伸了一个懒腰,低着头躲进了山里,天空一下子灰暗了起来,大地变得暗淡了,人们干了一天的活也疲惫了。母亲叫我收拾东西先回家,我坚持要陪着她。母亲没说什么,埋头割着田里的麦子,母亲有一个习惯,每天天还没亮就爬起来去田里干活,即使农活干完了也要去和庄稼说说话,而有农活的时候必须要干到天黑看不见才肯回家。我知道,她是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太阳是第一个回家的人,我母亲是最后一个回家的人。我母亲还在忙碌着,我也没有催促她,这是她的爱好,我就在田垄上坐着等她。终于,月亮爬上山的那一刻,母亲说要休息,却没有要回去的意思,连月亮都吃惊的瞪大了双眼,要好好凑近看看我的母亲。天空挂着一轮圆月,很大 很大。
最后母亲回了家,是因为父亲打电话过来说要吃饭了,我姑姑今天晚上来我家了,我母亲才扛起挖锄和镰刀回了家。姑姑的到来让我们很高心,父亲做了一餐丰盛的美食款待姑姑,姑姑给我们带来了特产,姑姑几年前就搬去了外地。
吃过晚饭,母亲把我拉到一旁,对我说:“院子里的橘子黄了,你去摘下来给你姑姑带回去吧”。我把熟了的橘子都摘下来了,送了一部分给姑姑,其余都留给了母亲。第二天,我和姑姑一同出发了,她去了苏州,我去了上海。母亲和父亲留在了家里。
橘子黄了,麦子熟了,人也老了许多,我望着母亲的白发丝,含着泪上了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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