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

文/微空

白杉不愿亲近人群。大概是他所处的家庭环境的原因，他总是拒绝外界给予他的一切友好表示。他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因此他总是独来独往。

那天。

“啊呀..小杉回来了。”白杉的母亲看见他推开门，起身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桌子。

白杉像没有听见似的，径直走进自己房间里，把书包往床上随手一扔，便拿起手机玩起了游戏，对他来说，游戏里所存在的一切，才是真实的。

几局游戏后，他取下耳机，听见母亲在和谁打着电话。他回了条短信后，便又玩起了新的一局。他对他母亲的人际交往向来不感兴趣。

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喜欢他的母亲。在他小时候父母离婚后，父亲去了法国，他只能跟着母亲。后来母亲再婚，他有了一个弟弟。在白杉看来，他与弟弟受到的待遇简直是天差地别。弟弟无论是犯错还是获奖，都会换来母亲的鼓励或夸赞。而他，哪怕是用尽全力，也只会换来母亲的怒目，或一句“你还不够好”。

后来他渐渐变得叛逆。与其说是叛逆，不如说是把以前从母亲那受的气全都在高中时期爆发了出来。可到了高中，母亲对他的态度不再那么强硬。白杉认为，小时候，母亲一直都觉得他一无是处，可在自己初中毕业后得到了电竞大赛的小奖项后，她才觉得自己有几分用处。

母亲端了一杯水走进房间，把水杯放在桌上。

“小杉啊...你说你也高三了...”

“我这破成绩你就别指望着我能考上大学。”

“那小杉高中毕业后想找什么工作呢?”

“谁会要我这种人。我说过的，我要去法国找我爸。”

白杉对自己的父亲，是从来没有想念过的。他对自己的父亲完全没有感情。他只是想让这个女人难过，让这个女人知道自己讨厌他。

这是他18岁那年。

高中毕业后，他彻底摆脱了他母亲。

“小杉真的决定好了吗?”

“我说过的，我要去法国。我爸给我寄过东西，我知道他的地址。”

“那小杉...一定要回来啊。”

他没有去法国。

他去了邻近的另外一座城市，租了一个不大的房子。他还算幸运，没几天就在这座城市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工作。白杉开启了工作和打游戏自由切换的模式。

起初他觉得，一个人，也不算太孤单。

那晚。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找我有事吗。

-没有，妈让我问你。

-那你告诉她，我现在没有想要回去的想法。

-她胃病比以前更厉害了。

白杉搁下手机。

胃病?他以前从来没听说过母亲还有胃病。也对，自己上了高中以后对她的事也不闻不问。不过，她就算有胃病又如何，他早就想和她划清界限了。

他度过了无数个一个人的夜，至多有几天和在这边认识的朋友约着出去玩。这是他曾经始终向往的生活，不被管束的生活。

可白杉在高中的坏脾气为他惹了不少麻烦。渐渐地，他学会了隐忍，学会了看人脸色。毕竟骨子里还是个活泼的男孩吧，他在这座城市结交了不少朋友。但有几个真正对他好，他也分辨不出来。至少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有人陪着，就已经很幸福了。

他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十年。期间他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二十八岁，临近而立之年，白杉也懂了不少事情。

他每次回家，母亲都会追着问他过的好不好，需不需要她给他寄东西过去。他似乎发觉，这些年来，母亲为他所做的，远胜过为弟弟所做的。

也许他曾经所谓的恨，只是源于父母离异带给他的伤害吧。

大概是淡忘了那种感觉，又或是找到了一条正确的路。他渐渐地，开始想念这个生活了十八年的家。

他想弥补他的过去，可是他不敢。他知道母亲一定不会计较这些，可他自己却始终迈不出这一步。

直到他快四十岁了。

弟弟打来电话，只是短短的三个字便挂断了。

“妈走了。”

白杉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坐上了最近的一班飞机飞回了家。当他看到那张黑白照片时，他跪坐在地上，眼泪一颗一颗地流下。

“妈...”

这是他高中以后，第一次在她面前落泪，第一次称呼她为“妈”。可惜她再也看不到，也再也听不到了。

他倔强了四十年。

当他意识到一切时，他以为还有时间可以挽回。

可在那一天的那一分那一秒，一切都画上了句号。

他也再不会听到母亲曾多少次想要对他说的那一段话：“我扮演父亲这个角色扮演了十六年，当我想要做回一个母亲的时候，我发现，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end.

永远不要和他们成为仇人。

//LOVE FOREVER.

四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