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人、纯真的诗

简单的人 纯真的诗

－－业师徐向中先生新诗集《月光下的含羞草》读后

    有人说，在当下这个社会里，你想不复杂都难。我相信这是一句很实际的判断，但如同历史上任何时候，总有一些特立独行的人一样,业师徐向中先生和当下许多人的复杂相比，显得非常简单。

      向中先生的简单，绝不是口无遮拦，头脑简单的意思。他首先是追求简单，所谓名利于我如浮云，用在向中先生身上绝对不错。他对于世俗的东西很少用心，而对于自己的所好却达到痴迷的境界。书法，对联，古律、新诗皆为其所爱，因为这样的爱好多了，世俗的爱好便少了，人自然变的简单了。人变的简单了是什么意思呢？我觉得就是你和他相处时候可以很轻松，因为你不必担心你的所行所言，他不会跟你逗心眼，不会给你耍手腕，他甚至也不会跟你去争辩。至于他为什么会这样，绝对不是他看破红尘，而是他根本没进入红尘的原因。你且看哪“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陶潜，其实是少有“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翥”的宏愿的，而向中先生却始终追求简单，我初中时候从先生问学，先生如此，近三十年后与先生同事，先生还是如此，一点未变。

          其次，从创作动机和作品内容来看，先生依旧简单。“愤怒出诗人”， “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一直是文学创作动机的权威论断。但向中先生似乎不属此类，他写诗时，内心没有这么多纠结，也没有这么多不满。他就是因为看到了自然、社会、人生的一些美好东西，然后写出来，而他的内心是纯洁的的，所以写出来的诗就很纯洁，有乡土气，有生活气，有童心。我们读辛稼轩的《清平乐·村居》，感觉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尤其是“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你会感觉实在太好了，而这种好，却往往是难以言表的，在向中的诗作里面，类似的好比比皆是。

        再者，就写作技巧而言，向中的诗同样简单。先生已经出版有旧诗集《回声集》，里面的作品固然对格律颇有讲究，但绝对不因辞害意。而在其新诗集里面，所谓刻意的写作技巧，同样是绝对不会出现的。他的作品完全就是内心感情的自然流露，风行水上，涣然成章，非刻意于文也。所以读起来的感觉也自然清爽。先生作品不施浓妆，而是淡抹；不是浓郁的花香，而是清洌的山泉。这点又如同他的为人一样，简单、干净。您看他的《红梅深处》，诗云：“白雪覆盖的小屋/屋里燃着的火炉/通红通红的炉火/映照着依依情侣/时而悄悄谈心/时而静静读书/走出温暖的巢儿/踏一条蜿蜒的雪路/手挽手甜甜蜜蜜/直到那红梅深处/依偎在芬芳的梅香里/聆听春天的脚步”，写的多么平常，但确实纯美，而真正可以咀嚼玩味的，恰恰就是这些平常纯美处。这些，源于作者是一个简单的人。

        向中的作品多缘情，少言志。言志的诗多可以兴观群怨，缘情的诗则不然。“情动于中而形于言”，“感人心者，莫先乎情”，缘情，其实应该更是诗歌的直接创作动机，比“言志”的主张更前进了一步。不过与陆机所谓“诗缘情而绮靡”说不同的是，向中的作品“诗缘情而纯真”。就诗歌的内容看，诗人作品里面没有那种“爱之切而责之深“、”“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强烈宣泄，就是因为作者性本简单，诗本纯真。就诗歌的表现形式看，诗人的抒情方法也很简单。下面举一小诗《相依》来看，诗云：你若是潺潺小溪/我就是溪中小鱼/你若是青青垂柳/我就是柳上黄鹂/你若是悠悠白云/我就是云间水滴/你若是涟涟碧湖/我就是湖畔长堤/你若是翠翠禾苗/我就是苗下春泥。全诗整体采用了反复吟咏的艺术手法，而这种手法运用最多的当属《诗经》。可以这样说，向中的作品在艺术手法和上是直接汲取《诗经》营养的，但他舍弃了《诗经》的”风以动之、教以化之”的政治功用，更遑论“远之事君，迩之事父”了。因为向中看来，诗就是诗，诗就是抒发内心美好情感的，和政治无关。更重要的是，他不是刻意回避远离政治，而是他的内心里面，几乎就没有政治。

      “大隐住朝市，小隐入丘樊。”向中具有二者的某些特质，但不完全属于二者中任何一个。他不隐居山林，但他热爱山林，在他的诗歌里面，秀美山川、春风桃李是最常用的取象，这点在其旧诗集《回声集》中尤其明显。但取象而已，绝对没有“《离骚》之文，依《诗》取兴，引类譬谕，故善鸟、香草、以配忠贞，……灵修、美人，以譬于君” 的深意。向中的诗歌是直白易懂的，是绝对天然的，是纯真简单的。其次，向中歌颂美好、歌颂爱情、相信友情，这些都是隐士所不办的。你且看他的《你是一缕和煦的春风》，诗云“你来了，就是一缕和煦的春风/你来了，就是一阵欢快的歌声/你来了，就是一枝缀露的花朵/你来了，就是一道亮丽的彩虹。这里，春风、歌声、花朵，彩虹的取象，是绝对没有什么微言大义的，只是因为这些东西美好，他借过来比喻自己心仪的姑娘，如此而已。如果再挖掘更深刻的意义恐怕就是附会。他也不隐居朝市，因为他热爱俗世的生活，他有一双善于在俗世生活中发现美的诗意的眼睛。向中有时候喝酒，但只是微醺，绝对不酩酊大醉，更不会”醉余奋起如椽笔，写出心中磈礧时”，因为他内心只有心平气和，只有童心童趣，根本没什么不满和愤恨。所以向中不会写“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着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的深沉”，也不会写“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因为这不是他的风格，他始终是一个简单的人，一个与世无争，一个自得其乐的人。发愤著书、忧国忧民、放言无惮以及深于取象的特点，是许多气壮山河诗篇的共同特点，但这些绝对和向中无关，活的简单、写的纯真，才是向中为人作诗的最大特点。

        读新诗集《月光下的含羞草》，是和一个耐心、细致、优雅、平和的人交谈。你最大的感觉，是作者常常能把我们忽略的身边的美重新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