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饮酒观剑
吕温侯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并未撘腔,他并非是不喜欢说话,而是他知道何时该说何时不该说。
不该说话之时若强行开口,说出来的十有八九会是废话。
毕乘云望着吕温侯笑道:
“温侯,今日你我还可与李兄弟推杯换盏,等到李兄弟金榜题名之后,你我再想与李兄弟如此尽兴可就沒这么容易了,还不多敬你李大哥几杯?”
吕温侯闻言当即端起酒杯,含笑向李白道:
“李兄,小弟敬你!”
李白忙端起酒杯说道:
“毕兄说哪里话来?李白岂是那等得势忘形之小人?就算今次大比李白侥幸得中,那些虚名俗利之事又怎能阻隔你我三人情谊?吕兄,李白先干为敬!”
李白说罢,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毕乘云伸手在席上一拍,大声赞道:
“好男儿,李兄弟端的是重情重义,不枉我毕乘云与你相识一场!说实在话,毕某生平原本只服相爷一人。
“但与李兄弟一见,却不由自主被李兄弟的人品和武功所折服,李兄弟端的是当世罕见的大好男儿!”
李白忙谦逊道:
“毕兄对李白谬赞太过,让李白情何以……”
“堪”字尚未出口,毕乘云已含笑摆了摆手,阻止李白继续说下去。
他望着李白说道:
“李兄弟,你之所以令毕某大为倾心,除了人品武功之外更有一重,那便是李兄弟你饱读诗书,才华过人。
“须知连相爷都对你另眼相看,眼下李兄弟已是鱼跃龙门,功名在即,毕某对李兄那是望尘莫及,唯有心服口服!”
毕乘云言罢含笑向李白、吕温侯举杯相邀,三人酒杯轻碰后一饮而尽。
毕乘云放下酒杯,忽地叹息道:
“只可惜状元楼一战,关山月、铁无疑不幸身殒,不然今日大家一起在筵席上齐聚,那是何等美事?”
李白已听毕乘云说过,他与吕温侯、关山月、铁无疑三人最为交好。
但关山月、铁无疑二人却在状元楼之战中双双殒命,要知道关山月、铁无疑二人之死与自己可是大有关联,念及此节李白不禁默然。
吕温侯见李白似是面有愧意,忙道:
“毕总管,俗话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今晚酒席乃是专为李兄即将金榜题名而设,何必提此不快之事?”
毕乘云当即换颜笑道:
“不错,温侯言之有理,李兄弟,我自罚一杯!”
李白忙伸手劝阻,并道:
“毕兄不忘故旧手足,此情实是可敬,自罚不必,我三人同饮如何?”
李白此言一出,呂温侯忙端杯说道:“李兄所言极是,正该如此!”
三人遂共同举杯一起干了。
比起毕乘云与李白来,吕温侯酒量毕竟要逊一些。喝到此时,吕温侯一张白白净净的脸已变得青惨惨的,话也开始多了起来:
“毕总管,老实说以前我从未见相爷对任何人笑过,却唯独对李兄破例,可见相爷对李兄之器重!”
毕乘云笑道:
“岂止是器重而已?相爷对李兄弟那是慧眼识英才,前所未有的青睐!
“温侯你在相府已有多年,何时见过相爷对何人如此青眼有加,用心提携?”
吕温侯点点头道:
“确实未曾见过,也只有李兄此等罕见之大才,方值得相爷悉心栽培!”
李白见他俩言语中提及自己,自是不便插话,唯有默然静听。
毕乘云忽然笑着对李白道:
“李兄弟,今日放走的那个举子杜延年,是你向相爷开口求的情罢?”
李白点点头,说道:
“那是我昔日立下的一个誓愿,若能金榜题名,必作一大善举以增功德。
“如今似已高中在即,因不忍看同年刀下授首,故出言恳请相爷放那作弊举子一马,其实此前我与那杜延年从未认识。”
毕乘云沉吟道:
“我先前尚在奇怪,相爷为何竟肯开释杜延年?如今方才明白,原来那举子得以死里逃生,乃是藉你李兄弟之面!”
听到毕乘云似乎话里有话,李白心中一动,问道:
“毕兄,难道那杜延年曾得罪过相爷?”
毕乘云不屑道:
“这杜延年不过是一个穷书生,怎么有资格得罪相爷?得罪相爷的乃是他父亲杜谦!”
李白当即记起离开杜家前杜妻所说之话,忙道:
“竟有此事?还请毕兄详言,那杜延年的父亲如何得罪了相爷?”
毕乘云端起酒杯一饮而干,这才对李白说道:
“那杜谦本是朝廷官员,居然不自量力上本弹劾相爷?幸而相爷深得皇上宠信才没有受害。
“不过那杜谦可就没有那么好命了,因为无端上本弹劾相爷,犯了诬陷朝廷重臣之罪被下在大牢,其后死于狱中。
“这杜延年既是杜谦之子,对相爷必然心怀怨忿。李兄弟不妨试思,俗语有云:除恶务尽,斩草除根。
“以相爷惯来的行事风格,怎会轻易放过仇家之子杜延年?”
李白这才恍然大悟,何以自己前往青石巷报迅跟杜延年母亲叙话时,一听到自己效力于相府,杜母便即脸上变色,原来杜家与杨国忠之间尚有这一节仇怨。
便在此时,毕乘云忽然向李白问道:
“李兄弟,你可知道杜延年祖上是何人?”
李白不知毕乘云此话何意,疑惑地摇了摇头,毕乘云轻松一笑,言道:
“李兄弟你不知也不奇怪,那杜延年的先祖说来大大有名,乃是太宗皇帝之名臣,官拜尚书右仆射的杜如晦!
“在太宗皇帝一朝,这杜如晦与官拜尚书左仆射的房玄龄,同为太宗皇帝之重臣,李兄弟想不到那举子祖上竟如此厉害罢?”
李白确实想不到,杜延年的先祖竟然是贞观年间的名相,这杜延年竟是贤臣之后。
照此看来那杜延年之父杜谦,必是因为深恶杨国忠阴险、残暴,戕害朝臣才上本弹劾。
然而当今皇帝因宠爱杨国忠之妹杨贵妃,不但对弹劾不予理睬,反使杜谦身受其害。
如此说来,自己显然并未救错杜延年,思及此节李白不免心中大慰。
“李兄弟,相爷因你之故,居然肯放了昔日政敌之子,足见你在相爷心中地位何等超然,此事真乃可喜可贺!”
毕乘云一脸欣羡的言罢,复又举杯相邀,三人齐齐干了一杯后,李白乘着酒意问道:
“毕兄,相府里可有一位身穿白衣的姑娘?”
毕乘云闻言一愣,稍加思索后笑着问道:
“怎么?你今日遇见何人了?”
李白稍稍犹豫,便把日间在花园里莲池边遇上白衣女郎之事说了出来。
李白刚一说罢,毕乘云便神秘的笑着问道:
“李兄弟,你猜这位白衣女郎却是何人?”
吕温侯当即看向李白,他那变得青惨惨的一张俊脸,此刻也似笑非笑,显得大有深意。
李白见毕乘云一脸神秘莫测之样,颇有些茫然的说道:
“毕兄,我怎猜得到她是何人?”
便在此时,吕温侯忽然说道:
“李兄,你聪明绝顶,如何此节反而猜不到?在这相府里尚有何人能被丫环称为小姐?”
吕温侯此话令李白不禁一呆,瞬间醒悟过来,不过仍有些怀疑,他望着两人问道:
“难道李白日间所见的白衣女郎,便是相府的千金大小姐?相爷大人的掌上明珠?”
毕乘云拊掌而笑,说道:
“不错李兄弟,她正是相爷的掌上明珠,柳青大小姐。大小姐年方十八,李兄弟你今日可是眼福不浅!”
然而听到毕乘云所言后,李白却不禁一呆,心头升起一种莫名失落:
“原来她叫杨柳青,竟是杨国忠的女儿?看上去那么冰清玉洁,天仙也似的一个女孩,竟然是杨国忠的女儿?”
说实在话,李白心中实在难以接受白衣女郎乃杨国忠之女这个事实。
他呆呆发怔之间,怅然若失之情不由自主的在面上呈现出来。
毕乘云和吕温侯不知就理,两人对李白神色异样颇觉奇怪,毕乘云诧异道:
“李兄弟,莫非今日柳青大小姐给了个大钉子你碰?她可不是那种不近情理的千金小姐啊!”
李白摇摇头道:
“那倒不是!”
吕温侯对李白此状也颇觉奇怪,他望着李白道:
“李兄,那柳青小姐性子温柔,待人随和,难道今日她冲撞了你不成?”
见两人如此误解,李白也不知如何解释,只得苦笑道:
“毕兄吕兄,其实都不是,乃是李白自寻烦恼罢了。”
听李白如此一说,毕乘云与吕温侯齐齐盯着李白,不免以为李白对相府大小姐已一见钟情,眼下正为两人身份悬殊而心生烦恼。
两人一般的心思,自以为已意会李白之心,不由自主的相视一笑。
看到李白面上依然有怅然之色,毕乘云当即出言安慰:
“李兄弟且休烦恼,须知来日方长,你二人不过是初次见面罢了,何必如此郁郁不乐?”
见毕乘云、吕温侯如此误会,李白只好苦笑,他深知自己越是辩解,他二人便越是不信,索性默然不作分辩。
这一放下,神色便不似方才那么落寞了,毕乘云见状喜道:
“拿得起放得下,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本色!”
李白见误会越来越深,只得暗暗苦笑,当下端起酒杯相邀二人:
“承蒙毕兄、吕兄二位看得起在下,李白敬二位一杯!”
毕乘云笑道:
“李兄弟客气了!既如此,咱们一起干了!”
三人爽快地干了一杯,旋又把酒杯斟满。
便在此时,毕乘云忽地望着李白笑道:
“李兄弟,柳青姑娘沒有因为你把她哥哥手臂打断而责怪你罢?”
听到毕乘云此话李白这才想起,杨显宗的手臂被自己震断后,至今尚未痊愈,伤势还在恢复当中。
李白不免心忖:
“杨柳青若是知道她兄长手臂断折竟是自己所为,不知她会有何想法?”
正沉吟间毕乘云笑着追问:
“怎么?李兄弟不好意思回答么?”
面对毕乘云此问,李白只好苦笑道:
“毕兄,我与柳青姑娘见面不过片刻便已分开,彼此交谈不足五句。
“再说她也不见得知道,她兄长手臂折断的罪魁祸首便是我,哪里便扯得到这些事上面了?”
毕乘云却笑道:
“不知道最好,李兄弟你不了解,柳青姑娘跟她兄长感情很好,若让她知道是你伤了她哥哥,那可是有些不妙!”
吕温侯却在此时开口道:
“李兄,我听说当时是显宗公子出拳打你,虽然你被打得飞了出去,但是显宗公子的手臂却反被震断,实情可是如此?”
李白本不愿提及此事,但吕温侯既已问了出来,遂只好点头承认。
吕温侯顿时一脸惊异,望着李白说道:
“李兄,这可是‘以子之道,还施子身’的上乘武功啊,此功之玄妙实是令人神往。
“家师以前说过,武林中精擅此功者只有虬髯客前辈一人,莫非李兄……”
吕温侯没有再说下去,面带疑问之色望着李白。
未等李白开言,毕乘云已笑着道:“温侯你想不到罢?虬髯客前辈正是李兄弟的师尊!”
听到毕乘云此言,呂温侯不由得惊叹连声:
“怪不得我说李兄一介读书人,武功竟如此出神入化,原来竟是虬髯客前辈之高足,真正是名师出高徒!”
连吕温侯话语间惊叹连连,李白忙道:
“吕兄言重了,在毕兄、吕兄两位武学大家面前,在下武功如何敢称‘出神入化’四字?吕兄今后万不可再如此说。”
见李白如此谦逊,毕乘云、吕温侯心内大是受用,毕乘云含笑举杯道:
“李兄弟也太过谦虚,当日在状元楼,李兄弟你只一剑挥出,便迫得岐王府的左天王低头认输,此事我和温侯可是亲眼目睹!”
吕温侯当即附和道:
“不错,李兄那一剑足以堪称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剑,要不然左天王也不会含恨认败!”
李白却不愿再提起状元楼之事,只得举杯道:“过去之事不提也罢,毕兄,吕兄,咱们干了此杯!”
毕乘云、吕温侯欣然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后毕乘云问道:
“李兄弟,你所佩之美人泪宝剑,据说乃是上古神兵武林至宝,虽然我久有耳闻,却始终无缘一见,李兄弟可否解下一观?”
李白闻言,当即从腰间解下美人泪宝剑递与毕乘云。
毕乘云接过宝剑,用手在崩簧上一按,只听得一声龙吟,宝剑已自鞘中弹出七寸。
但见离剑锷几寸处,两滴眼泪痕迹清晰在目,栩栩如生与真实泪滴几乎无异。
毕乘云手腕一翻,随着唰的一声宝剑巳脫鞘而出。
这把上古神兵一出鞘,席上立刻寒气逼人,剑刃发出的寒光竟使得席间烛光都黯淡了几分。
毕乘云眯起双眼,用手掌轻轻抚着剑刃,不但顿觉肌肤被一股冷森森的剑气砭得寒意阵阵,竟感觉手上毫毛都竖了起来。
毕乘云不由得脱口惊叹:
“好一把锋利无匹的上古神兵,端的非同凡响!”
毕乘云爱不释手的上看下瞄,左右比较,口中啧啧称奇,足足看了有半盏茶功夫,这才还剑入鞘递与李白,口中道:
“李兄弟一身武功已出神入化,又兼有此神兵利器,在江湖上怎还有敌手?”
李白却正色道:
“毕兄,窃以为一个人武功高低跟兵器并无太大关系,而是与天赋和领悟能力有关,这是家师昔日所诫,小弟时刻不敢忘记。”
一听李白提及虬髯客,毕乘云肃然起敬:
“虬髯客前辈一生行侠仗义,处事高风亮节,着实令人钦佩!毕某未能亲谒其面,实是深以为憾!”
李白接过宝剑后正要挂回腰间,吕温侯忽然笑着道:
“李兄,咱们三人同席饮酒,为何李兄厚此薄彼?宝剑只让毕总管观赏而不与小弟一观?”
李白闻言一愣,随即笑道:
“不错不错,吕兄责备得是,在下岂能厚此薄彼?”
笑言之间,李白已将捧在手中的美人泪宝剑递向吕温侯。
岂料吕温侯却伸手一拦,望着李白笑道:
“李兄,适才小弟不过是说笑罢了,李兄何必当真?方才毕总管观赏之时,其实我亦顺势观过。
“你若将剑送到我手上,小弟心痒之下说不定便要起觊觎之意了,你还是收起来罢!”
毕乘云闻言哈哈大笑,端杯向李白、吕温侯道:
“今夜之宴实是开怀难言,我三人如此投机,今夜之席当不醉无归!”
李白与吕温侯亦笑道:
“妙极妙极,那今夜我三人就不醉无归!”(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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