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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回 建陵挽郎
魂儿,来来来......
魄儿,去去去......
真儿的魂在九天之上游荡,却无悲无喜,无人思念她,无人为她感伤,而她的尸身被破草席一裹,埋了,一缕香魂,就此消散于马嵬驿。
但人间自有为她哭泣之人。
却是七年以后的宝应元年,这一日,长安城中哭声震天动地,举国哀恸,一副巨大的灵柩被众多身着白甲的魁梧军士抬了出来,几十名年青的男子身着孝服,轻扶灵柩,随大队缓缓而行,前面哀乐一起,这些男子就纷纷引吭高歌,歌声肃穆壮美,哀乐一停,又都纷纷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抹眼泪,唱得真实悲切,哭得忘乎所以,只因他们今日所哭之人,乃是当今圣上肃宗皇帝李亨。
安史之乱已经结束整整五年了,前些日子太皇玄宗皇帝才离世,这才几个月,因张皇后及宦官李辅国意外兵变,肃宗皇帝李亨竟然给生生吓死,这李亨是在与寿王李瑁的宫廷角力中后来居上,才取得太子之位的,后来在安史之乱初年在灵武登基,七年后又给兵变吓死,真是“生于忧患,死于忧患”!基本上没有过过什么安生太平的日子!所以不少挽郎都哭得非常到位,有的就直接把这肃宗皇帝当成自家老爹了,哭得那个痛心疾首啊!
其中有一个哭得最是伤心,他一边哭,一边抹,但眼泪还是哗哗直流,他哭的伤心,却不是为李亨哭,而是为他人而哭的,这个人年方十六岁,剑眉星目,生的甚为英俊,年纪轻轻就做了这“建陵挽郎”,他姓韦,单名一个皋字,乃是蓝田尉韦贲之子,因少有才学,加上先祖在神龙年深受武氏重用,故而得了这样一个美差。
只见这俊美青年偷偷从怀里拿出一个物件来,这个物件不断发出朦胧玄妙的白光,却只他一人可以看见,竟然是那与铜镜相配的玉指环!见到此物,他哭得更加伤心,更加悲切,只因心中记挂一人,那人便是前世的真儿,这个男子正是轮回转世而来的阿奴,他为杨玉环而死,地藏菩萨怜悯他凄苦,便还了他王实与阿奴的两世记忆,阿奴遂决意身怀玉指环在此生寻找真儿的转世之身,故而在奈何桥上也没喝孟婆汤,带两世记忆转世而来,此时他因睹物思人,伤心悲切,故而哭的惊天动地。
不少官员看了在灵柩之前哭得如此伤心的韦皋,纷纷低声称赞起来,都道这个挽郎真是个性情中人,府上定然是深受圣恩,此次国丧之后必会有大好前程。
国丧之事甚多甚繁,此处不表。
国丧之后,太子李俶即位为唐代宗,乃是大唐中兴之始,更是乱世之萌芽。
但长安此时仍是平静的地方,在国子监旁一处驿馆,里面有一间厢房至三更仍是亮着灯,厢房的书桌上除了油灯什么都没有,就放着一样东西——玉指环,韦皋静静的看着这信物,心中感慨万千,不由的喃喃自语道:“真儿,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韦皋久久不能释怀,一切的痛苦,似乎只因前世的他喝下了孟婆汤,见到了真儿也无半分记忆,虽然他从心底爱他、敬她,一心一意保护她,但命运仍是这样残酷,有缘相见,无缘白首,最后两人生生的再次分离!他那时的悔恨是这样强烈,强烈到他将孟婆递过来的那碗汤狠狠的摔在地上!一下就纵身跳下了轮回池!
今生今世,我一定要找到你!他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念叨着,无法入眠!
他还依稀记得自己出生的时候,被抱在母亲的襁褓里,接受亲朋好友的祝福,有一个慈眉善目的西域僧人上门来道贺,见到还是婴儿的他的时候,说了一句:“王小哥,我是你的故人。”
襁褓中的他看着这个僧人,浑浑噩噩,不知所以。那个僧人又低下头来,跟他低声说道:“我这里有一样东西,可助你达成心愿,只是你要放开怀抱,不要过于忧伤!”
当那个僧人将一个东西塞到他父亲手上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一切,有王实的一切,也有阿奴的一切,那些记忆分外清晰,那份渴望如此强烈!那样东西正是与铜镜相配的玉指环!
西域僧人平静而温和的跟韦贲说道:“韦檀越,此物与此子有极深的机缘,请务必保管好,让他随身携带。”
韦贲急忙问道:“大师,我二子与此物机缘为何?”
大师笑而不语,转身离去,留下一首诗来:“千秋一良将,万岁可短长,海棠宁泣血,只缘玉指环。”
玉指环可助我找到真儿!但需放开怀抱,不要过于忧伤!韦皋又细细的回想了那西域僧人所言,心中顿时觉得释然了许多,他又看了看窗外的树影,淅淅沥沥的小雨正在下着,那树在风雨中轻轻摇摆。
“树欲静而风不止......”他喃喃道,两指轻轻一捏,油灯被掐灭了......
自国丧结束后,韦皋略有开怀,渐渐的也多了一些笑容,当他偶尔有些忧伤之时,他也学会了自己安慰自己,只道现下仍是少年郎,总有一天会遇上那命中注定之人的。
因有两世记忆,韦皋自小便聪明伶俐,其父对其也是关爱有加,四下走动甚多,让其十六岁就得了建陵挽郎的美差。建陵挽郎之所以是个美差呢,只因这差事了了之后,其资历由礼部转入吏部,吏部再根据挽郎的才学高下安排官位,故而不需科举,也可平步青云。
韦皋得了这样的美差,自然是仕途顺利,他旧差事一了,新差事就来了,吏部给了个华州参军的职位,韦皋领命后取了印信,便与书童一道离开了长安,往华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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