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小偷

我不是小偷

01

“你他妈真是个小偷。”手机屏幕亮起来的时候，橘子正在洗手间蹲坑，专注地阅读那本心理学的书，书中说：“孩子害怕黑暗，情有可原；人生真正的悲剧，是成人害怕光明。”

看到这条微信的时候，她特别想抱抱屏幕那端的绒宝，一想到那张肉嘟嘟的脸，以后再也摸不到了，心隐隐作痛，其实最让人受不了的是那段自己本以为可以持久的关系在这一刻突然终止了，留存在记忆里的喜怒哀乐只能是幻影般的存在，不会再在现实里落地了，只能用来疗伤和治愈，甚至还会演化为心里的洞，自以为的成熟和经历，不过是受过的伤还没愈合，变成疤。

污秽之物随着水流旋转向下，很像橘子小时候经常做的那个旋转楼梯的梦，头顶只有一线天，旋转楼梯向着光的方向一圈圈下沉，循环往复，没有尽头。那些胡思乱想在抽水声停止的时候，也消失了。

橘子习惯性地脱掉衣服，挽起头发，在清晨里感受淋浴喷头带来的清醒，已经习惯被情绪折磨的橘子似乎看透了这乱七八糟的关系。在关掉淋雨的那一刻，嘴里狠狠地骂绒宝：“你他妈就是个傻逼。”

02

“今天一起去吃饭吧，带你见个人。”绒宝在电话那端开心的像个孩子，笑声轻盈。

“好啊，几点钟？”橘子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六点钟吧，老地方见。”绒宝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

“嗯，好。”橘子有气无力地回答。

挂完电话，睡意全无，橘子拉开窗帘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继续倒在床上，发呆，无所事事。

唯一让她有点期待的倒是六点钟的约饭，出门见人仿佛是这一天最重要的开始，终于可以好好地画个精致的妆容，在镜子面前好好地看看自己，如果不是见人，橘子真的是懒得看自己一眼，每看一眼，都是万丈深渊，穿过瞳孔和皮囊，再到内在，密密麻麻的细胞生长繁殖，就像那些奇思妙想一样，让橘子脑子生疼。

绒宝选了老地方是因为这家店正好在绒宝和橘子住的地方的中间位置，店在街边的一条巷子里，略带偏僻，是一家风格有点朋克的西餐酒吧，老板是一个有点沧桑的大叔。橘子和绒宝喜欢在某个悠闲的下午，来这边喝杯莫吉托，聊聊生活，分享喜欢的音乐，她们第一次认识也是在这家店。

橘子五点五十到达店里的时候，绒宝还没到，橘子坐在高凳上，跟老板闲聊，老板在吧台后面调酒，阳光穿过玻璃窗，照亮了房间里起舞的尘埃。

老板讲酒吧里发生过的好玩事情，还有雇佣的那些小年轻。

“之前，店里总是丢钱，我知道是谁，但是我不愿揭穿，他们都是孩子，都有自己的自尊心，我会偶尔跟他们聊聊，那些忽闪不定的眼神挺让人心疼的。”

“大叔，那些偷钱的孩子，在你说过之后，还会偷吗？”

“承受不住侧击旁敲的，会主动坦诚，屡教不改的，我会辞退。其实最可怕的就是那些明知故犯，装睡的人。”

橘子若有所思，莫吉托的清凉感恰到好处。

03

“橘子。”

“你终于来了，明明是你约的我，还迟到。”橘子笑着抱怨。

余光之外，看到一个白净的男孩子，说不上好看，只是看着顺眼。

绒宝一边道歉，一边去拉橘子的手。

橘子每次想到那天下午，都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一幕在脑海里发生过。

“橘子，这是我男朋友，陈小年。”绒宝一本正经地介绍着。

“你好，我是橘子。”橘子漫不经心地盯了一眼陈小年。

“嗯嗯，你好，经常听绒宝提起你。”陈小年礼貌地回应，心里的潜台词是我对你很好奇。

那顿饭吃的不痛不痒，绒宝全程沉浸在恋爱的喜悦里，橘子一边在心里祝福，一边感受自己的孤独。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以聊的来的知己，也不能属于自己，意识不到的占有欲会在某个晚上袭来，渴望彻底的孤独，又渴望彻底的陪伴，橘子开始在半夜里醒来，给绒宝发各种碎碎念。

绒宝一边安慰，一边打趣橘子，要给她找男朋友。

橘子每次都会在屏幕那头，沉默良久。

04

墨菲定律：担心的事情一定会发生。

第二次见到陈小年，大概是三个月后，那天下午，橘子心血来潮去逛超市，一个人推着购物车在货架里走来走去，东翻西看，看来来往往买东西的人，就在她停下脚步，想去看看那个是什么的间隙里，被人拍了一下，扭头看到那张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脸。

刚想说：“你是谁啊”

对方一段话就劈头盖脸地来了：“好巧啊，我是陈小年，上次一起吃过饭。”

橘子礼貌地回应：“你好，好久不见。”

两个人尴尬地闲聊，橘子真想快点逃离。

这算是陈小年和橘子的第一次相识，他不是以绒宝的男朋友身份，她也不是以绒宝的闺蜜身份。

那个略带尴尬的下午，反而成了一切的开始。

从超市回家的路上，橘子脑子里不断闪现小时候的那件事。

当时橘子九岁，有天经过邻居门口的时候，发现他们家的小男孩在窗户口摸摸索索地拿爸妈的钱，橘子因为好奇多看了一眼，那个跟自己同龄的孩子也看了她一眼，眼神里隐藏着不要告诉别人的警告。

橘子本想让他不要这样，那一个眼神让她退却了几分，橘子便走开了，以为这件事就是一件小事，跟自己也无关，拿自家的钱，算偷吗？

可是晚上的时候，邻居家的人却来橘子家了，邻居爸爸妈妈跟橘子爸爸妈妈说自家丢了钱，他们的小孩亲眼看到橘子进他们家了，任凭橘子如何解释，都没有人听她的，邻居爸妈相信自己的儿子的话，一再强调自家小孩儿不会说谎。

在无法说清的这场争端里，橘子爸妈赔了钱，默认了是橘子偷的钱。

也是因为这件事，橘子在后来的很多时候，都懒得解释，因为群居社会里，事实比不上言论的煽动性。

很多年后，橘子都忘不了那个画面，明明是真实的人和情景，为什么就是没有真相呢？事后，还要反思自己是不是当时不该那么好奇呢！

后来，橘子每次看到邻居家的男孩子，都会快速走开，怕多看一眼，就会反胃。

偶遇陈小年，让橘子有不详的预感。

05

这是第三次陈小年来家里找橘子了，她喜欢依偎在陈小年的怀里，闻他身上的味道，跟他聊那些除了生活之外的东西，或者就那么静静地躺着。

橘子不经常粘着绒宝了，甚至连见面的次数都减少了，见面的时候，她会盯着绒宝的眼睛，捏捏她肉嘟嘟的脸，开始聊一些有的没的。

绒宝跟她抱怨，陈小年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在乎她了，是不是她不够好？橘子也只会若无其事的回应，让绒宝相信陈小年，相信自己。

每次跟陈小年在一起的时候，橘子会有种偷东西的快感，当年的那件事浮现在脑海里。尽管这段关系并不是橘子想要的，但是橘子愿意给。

橘子只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问自己是在报复，还是享受这种状态。只是想到绒宝，橘子会哭，她就像九岁的自己一样，承担别人犯的错，还要反思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好。

06

人还在，可是游戏结束了。

绒宝来家里的时候，发现了陈小年忘记带走的东西，绒宝没有大哭大闹，那份安定反而让橘子更加慌张，橘子知道他们的情谊完了。

“绒宝，让我抱抱你吧”，绒宝一句话也没说的离开了，空留下橘子神开的双臂。橘子本来还想解释些什么，都不重要了。

“你他妈真是个小偷。”是绒宝留给橘子的最后一句话。

橘子唯一觉得遗憾的是没有来得及告诉绒宝，如果男人爱你，是不会被偷走的，还有比偷心更难的事情吗？

“绒宝，你这个傻逼，分不清真相才最可悲。”

其实橘子什么都没做，她只不过是经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