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大半生

作者: 北渔说 | 来源:发表于2022-03-27 16:56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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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们开着车在村庄小道上七拐八弯的终于来到一座小院门前时,院子里静悄悄的。

    父亲下车后进入小院一探究竟。可能是听到了车声,院子里跑出来一个小孩儿,一会儿又出来了一位中年男子。

    这是我奶奶的妹妹,姑奶奶的家。

    几年前来过这里一次,那是她们刚从山上移民下来,现在过去了好多年,不大的房屋被收拾的干净整洁,为了拓宽活动地方,主人又在原有的房子后面盖了一间房屋用来住人、存货。

    中年男子一边热络地招呼着我们,一边端茶倒水,做完这些后又开始打电话给姑奶奶,语气亲切,声音和缓。

    这位应该就是我姑爷爷的儿子,我在心里猜测着。

    姑奶奶虽然是奶奶的妹妹,但却只比父亲大两岁,性格温和,说话和风细雨,面上总是带着三分微笑,像天生长在脸上一样,即使在叙述一件悲伤或愤怒的事时,平缓的语气也不曾改变。

    人都说相由心生,可是姑奶奶的面相除了慈爱和温和,看不出是被苦难和人生变故折磨了四次的人。

    姑奶奶只所以比父亲大两岁,是因为奶奶和姑奶奶并不是一母所生,奶奶的母亲在她们姐妹三个还小的时候便去世了,后来奶奶的父亲又续了弦,生了两个女儿和三个儿子。再后来,后妈也去世了,妹妹和弟弟们的生活便由几个大一点的姐姐照顾。虽然年龄差距过大,但奶奶姊妹们的感情颇深,小时候听的最多的便是奶奶感叹后妈是如何在亲后之间将一碗水端平的。

    我之所以猜测这位中年男子是姑爷爷的儿子,是因为姑奶奶并无子嗣,而这位姑爷爷是姑奶奶找的第四个老伴,眼前的这位中年男子也是我第一次见。

    今年只有六十一岁的姑奶奶,好像过完了平常人四倍的人生。但即便是这样,也依旧没有将眼前的这位花甲妇女打败。

    她用她即使雷霆万钧也岿然不倒的意志力,接受着命运赠予她的一切,哪怕这赠予里面几乎是疾风骤雨,但却依然不能改变她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温和。

    姑奶奶的第一段婚姻刚开始时美满幸福,即使在八十年代初婆婆绝对强势的年代,姑奶奶和婆婆的关系也更像是母女。后来姑奶奶生了一场大病,生命垂危之际医生说就算命保住了,以后也会丧失生育能力。

    生育能力对女人来说何其重要,尤其是在那个年代。但姑奶奶的婆婆却当机立断让她们领养了一个孩子,并向儿子放话:她活着一天就别想离婚。可是,人总有离开的那一年,在姑奶奶的婆婆去世几年后,随着年龄的增长,姑奶奶的丈夫对自己有个亲生孩子的渴望愈加强烈,而这些都是姑奶奶给不了的。

    一个男人想要一个拥有自己基因、属于自己的孩子,这本就并没有错,她有什么理由不成全!

    在这样的心理下,离婚好像变得顺其自然,而这位目不识丁的农村妇女却冷静又体面的结束了这场婚姻。

    姑奶奶第二任丈夫家庭条件优越,高大帅气、穿着讲究,和姑奶奶在一起很是般配。

    姑爷爷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姑奶奶和他结婚时,三个孩子还小,但姑奶奶对这三个孩子照顾的细致入微,视如己出。

    当三个孩子终于都长大成人后,幸福的生活却戛然终止。

    大女儿因为琐事将父亲气的直接住了院,原本应该迎来自己含饴弄孙年纪的姑奶奶,却迎来了丈夫的丧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普天盖地的白色,在姑奶奶即将到来的知命年纪,像一记重锤,将她原本美满的生活打的支离破碎,残酷的现实劈头盖脸的砸向了她,她就这样守了寡。

    无声的泪水在她脸上一遍遍冲刷,但在这一刻,比丈夫离去更严峻的是她的现状及未来。

    姑奶奶的亲人们突然意识到,在这个没有姑爷爷的家里,姑奶奶一无所有,纵然照顾了二十几年的三个孩子,实际上也和她没有一点关系。

    意识到这点之后,他们都慌了,三个子女即将成家,等他们成家之后,恐怕也是姑奶奶被扫地出门的时候吧。

    人性不可直视,更经不起揣测。

    养儿不能防老,更何况并非亲生。

    对于姑奶奶的亲人们而言,他们不敢将自己亲人的老年生活压在一个毫无胜算的未来。

    纵使三个子女不想接受突然失去父亲不久又面对母亲的离去,但姑奶奶依然在亲人们的帮助下选择了她需要走的路。

    即使满腔的不舍和委屈汹涌而至,也变成了无声的泪水,在每一个孤寂的黑夜撕扯着将她吞噬。

    姑奶奶的第三任丈夫是个小老板,儿女均已上班,常年在外,姑奶奶的加入只需要互相做伴便好。

    起初,男方身体健康、不用靠儿女赡养,两位丧偶之人要做的便是互相依偎走向终老。

    所有人都觉得,终于替姑奶奶找好了后半生的归宿。

    可是两年后,男子突发心脏病,倒下后再也没有醒来。

    姑奶奶又变成了一个人,在知命之年,两任丈夫都离她而去,她或许真的该知命。

    她老了,心更老,三段婚姻,两丧丈夫的她此时对自己的人生除了痛苦就是绝望。也许,命运早已给了她答案,只是她恍然未知。人生的这条路注定只能她一个人走下去。

    对于幸福的人来说一生很短暂,可是对于经受苦难的人来说却痛苦又漫长。遥望孤寂的后半生,她决定听从命运安排,一个人走完余生。

    可是,显然命运并没有这样安排她的一生。

    几年后,现在的姑爷爷出现了,这个同样已经步入知命之年的人,不是老板,家庭条件一般,长相一般,甚至脾气也不算很好,家还在交通不便的大山里,日用品购买需要下山,山路七拐八弯异常危险。

    当所有人都在心里否定了这个人的时候,这个老头却由之前的一个人变成了和儿子女儿一起来看姑奶奶。

    也许姑奶奶的心在第二段婚姻被命运砸的粉碎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可是每一个人都希望自己的婚姻得到祝福,尤其是来自父母和儿女的祝福。

    眼前的这对儿女不仅希望自己的父亲幸福,还主动为父亲寻找幸福,饶是姑奶奶早已对自己的人生绝望,此时的心也被捂热了几分。

    在姑爷爷和儿女一次又一次的行动中,姑奶奶终于动摇了,也许是为这一对儿女对自己父亲的爱。

    过了几十年优越生活的姑奶奶毅然选择了搬去深山生活,所有亲人都不能理解她的行为,可她还是走了。

    现在已经十多年过去了,事实证明一对儿女当初对她的态度并不是刻意伪装,在时间的洗涤下,他们对姑奶奶除了初见时的温和还多了独属于亲人之间的亲昵。

    她曾经养大的三个孩子也时不时回来探望她。

    姑爷爷的儿子打完电话后不久,姑奶奶便风尘仆仆的从外面回来,脸上的三分笑容依旧如前,一进门便和我们边聊天边开始准备午饭。

    两个孙子在她身边跑来跑去。

    姑爷爷的儿子说:“妈,我们做火锅吃吧。”

    姑奶奶笑着回复:好!

    得到姑奶奶认同后,姑爷爷的儿子便开始帮姑奶奶洗菜、切菜,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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