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会枯黄叶但也绿芭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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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风轻轻的，阳光有些刺眼，透过遮住半个天空的密叶，抵达长椅的光线仍然让人觉得不耐。

陆挽就在这样一个普通的夏日午后想起了一个小学同学，一个男生。

小的时候陆挽觉得，Q是那种所谓呆头呆脑的男孩子。被同龄的顽劣男孩欺负的时候会笨拙地反抗，最后还是免不了狼狈，看起来一脸倔强正义却显得有些傻气。毕竟花季的女孩子可能更容易被有些痞气看起来很坏的异性吸引。尽管这种坏其实不过都是一股子介于孩童与少年之间特有的满腹恶作剧天性的稚气。

陆挽记得那时他是被老师任命的班长，坐在远离鲜红色木门的靠窗位置。有一个阳光不是很足风却有些凉的午后，班里最调皮的男孩把家里带来的染发剂从窗口随手扔出去，并不是故意的，但很凑巧地砸到了Q的头上，突来的撞击让他低低地惊呼了一声，然而始作俑者怕他告密似的投来一个警告的眼神，男孩很气愤，当即指责，大概担着班长重责的肩头，胸中更是一股郁气难平。

当时陆挽正在看书，深陷情节之中。具体的争吵内容被她不耐烦的一个翻身隔过，那时喜欢看书，酷爱巨喜欢，谁打扰看书谁都格外讨厌。陆挽是拒绝男孩子这些佯装酷炫其实骨子里全是幼稚和与年龄相关的脱不落的莽撞。在她回忆里最后的场景是两人扭打在一起被匆匆赶到的班主任呵斥分开。

午自习后大家都围在窗口看被罚站在走廊的两人，两个少年都头发凌乱，一个破了嘴角，一个青了额头，眼里的东西不一样，Q眼中有些懊恼和后悔，陆挽猜想那是觉得让老师失望了的寞落，Y眼中却满是不屑和张扬，无所畏惧的十二岁任性叛逆少年。

第二天，班主任的办公室客气地请进了两个少年的家长，Q的爸爸和Q一样，看起来老实忠厚，一进门轻抚了儿子的头然后和老师问好客气的攀谈起来，言谈话语间都是歉意，好似儿子犯了错都是家长没有管教好，这样谦谦的形象自然赢得班主任的好印象。Y的妈妈一进门就大呼小叫，话语间流露出的都是儿子在学校打架受伤全都是老师的工作没做好，Y自觉丢脸地拽拉母亲的胳膊。

一群人偷偷趴伏在办公室的窗旁门前，对这场景唏嘘不已。

后来的日子里，Y依然不羁很顽劣，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事仍常有发生，只除了有一段时间分外沉默，自己调换到最后面靠窗的位置，时常倒头就睡，醒着的时候也是神游，很明显的发呆和心事重重。Q顶着一头已均匀染到满头的黄发，做着和以往一样的事，刻苦认真，积极上进，神情更加专注。

日子也就是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小的时候谁都不在意，那时候爱自由爱玩闹最爱放学的铃声，不在乎时间流逝，不介意一段时光就这样结束，更会兴高采烈地拥抱长大，迫不及待地成长。

离开小学，去初中，入高中。初中的时候，陆挽离开大部分人的视野去了陌生的地方，偶尔也从几个还在联系的好友口中，得知其他人的信息。包括Q和Y。听说Y的家中生了变故辍学，而Q的消息寥寥，大概是真的太默默无闻以至于了解的人太少。

高中的时候陆挽去了重点，和分数线擦肩而过，和好多熟悉不熟悉的同学重逢相遇，嗯，偶然碰到了Q，和那时的老实瘦小不同，经过的时候，陆挽不得已要抬头，他叫住陆挽，有些不太确定的语气，陆挽才从他那头有些黄的头发认出他，其实现在知道那已经不是染成的黄色，大概是有些先天的黄。陆挽盯着他的头发出神，他爽朗一笑，带着大男孩特有的俊朗和自信，告诉说，他在理科2班，有空可以找他聊聊，陆挽略带敷衍地笑，好啊好啊。

熟悉的人都知道，陆挽最不喜欢麻烦也不喜欢和不熟悉的人寒暄，匆匆说了再见，她仅当做一次偶然，学校这么大，也许很难下次见。

然而，在几天后就不得不耷拉着眼角听耳边前桌叽叽喳喳说她的新晋男神的事迹。据说物理特别好，化学特别牛，忍着困意，陆挽腹诽，最讨厌物理，物理好的简直都不是人。那时陆挽还不知道她口中的理科班男神就是Q，直到身边的前桌开始激动，啊！快看，我男神，我们和他们班一起上这节课诶。

这是节音乐课，通常都是两三个班一起在阶梯教室上课。撞上一个理科班倒也不那么诧异了。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陆挽微微愣神，可不就是Q嘛，男孩挺拔的身形在人群中挺显眼，手里拿着音乐课本，在这些音乐课本不知为何物的人群中，陆挽有些想笑，还是和以前一样，仍旧一板一眼。他和身边的男孩边走边说，侧脸很认真，大概是前桌星星眼直射过去的光芒过于强烈，Q似有感应地抬头朝这边看来，躲闪不及，陆挽只能在他惊喜的挥手致意中点头微笑。

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以前的不熟悉的同学唯恐不及，大概不喜欢过去这个词，即使对自己而言，过去没有什么值得深刻记住的，也没有什么就应该轻易忘记的，陆挽思索无果，最后把一切归于时光的打磨，让她有些淡漠。

陆挽的反应平平，前桌就快忍不住站起来，在她耳边低呼，他在和谁打招呼啊，向我们这边吗？难道是我？陆挽忍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把她往一旁推了推，未免她直接跳起来，只好告诉她，你男神是我小学同学。说完不理会她片刻的呆滞，拿起手边的书翻看。

果然，不出5秒，前桌神情已迅速转变，真的吗真的吗，快给我讲讲男神小时候，哦，不，男神小时候一定也是丰神俊朗。陆挽有些恍然，那时羸弱倔强的少年如今已经站在被人羡慕的高位，他不俯下身低视，自有人愿意捂着头顶的帽子仰视他。

周末和闺蜜逛街，闲聊中得知了Y早早辍学打工，如今待业在家，好像只是回来几天看看又要奔波，闺蜜感慨，我是没有勇气独身一人南来北往的，陆挽附和，的确做不来。和她聊见到Q，说起这些变化，闺蜜不太记得清晰，陆挽提起Y和Q打架的事，她才有了印象，哦，那时班里都不太愿意惹那个混混，也就他偏要梗着脖子寻找公正似的和他争吵了。聊到他们，又不可避免地谈及许多这些年走向各自方向的人。

陆挽想起有一位英语老师曾说，不太高明的比喻，却很贴切。他说你们这些人的学习生涯就像校门前那条河，那条河挺长的，某长河分支的支流的支流。沿着河边这条路往前走，你们中间有些人在途中会停留下河去玩水，有些人会一直不停歇地赶路，去前方。赶路的人又会遇到各种小路，一部分人走向小路，就这样不断有人拐弯到另一个方向，而最后只剩下一小部分人，他们坚定地沿着大路一直往前。

现在看来，真的是特别贴切，Y就好像是那个走了一段路就下河去玩水的男孩，逗留许久上岸后又拐向了小路。而Q，很显然，他很坚定地一直在大路上往前走，前方是他的光明。

后来，陆挽和Q渐渐熟悉，互相交换了各自的联系方式，有时遇到会聊几句，活动课的时候有充足的时间，也会在一起谈一些深刻的问题，比如各自对未来的畅想，比如对高考的爱恨情仇，远一点是高考后想去的那个地方。

Q给陆挽很大的启发，他对于以后有很明确的目标，很实际的计划，最让人敬佩的是他为之付出的努力和认真，是在阳光下会闪闪发光的诚挚。

有时他会给陆挽讲数学题，她数学一直不好，文科生的痛脚，Q有很好的耐心，即使前桌也总拿那些简单得不能再多出一个步骤的题目问他，Q还是会有理有据地讲给她，直至前桌再说不出一个疑点。

坐在窗旁的位置，看Q认真解题的侧脸，陆挽想时光是会把最好的都赠与不辜负它的人。

虽然时光会枯黄叶，但也绿芭蕉。

那些心怀梦想，然后小心翼翼呵护它成长，为之奋力拼搏的人，都带着光环。在前行的道路上，他们格外坚定，不会受到外围五彩的诱惑，偶尔也用这种魅力感染一些人。这时会感慨，成长的路途中会遇到一些人，他们总是留给你后背，你望着就想赶上去与之并肩，然后你开始努力直到自己也开始闪闪发光，你明白，有那么些人，路过你的生命，也点亮你正行走着的某段路程的某一盏灯。

坐得太久，太阳西斜，在湛蓝底色下格外美好。他那认真的侧脸成了陆挽很久以后总是不自觉和美好这个词联系在一起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