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今天晚上去哪里约会?”
手机屏幕亮起来了,我明明窥到了信息内容,可是却假装没有看见。
过了半个小时,手机又亮了起来,“你在忙吗?我等你。”
依旧没有回复。
明明是约会,可是浑身每个毛孔就是不情愿。
我和李木是在朋友的聚会上认识。
第一次见面他说:“黎小姐,见你一面好难,终于得偿所愿。”
我诧异。问了两句才知道,李木一直在相亲,好几个热衷于做红娘的小伙伴都向他推荐了我。
但我对相亲交友这种方式并不感冒。
聚会之后李木很有节奏地撩我,约饭,或看展览,或假装公司楼下偶遇,总之他总能想到办法见我面一次。
说暧昧吧,确实比普通朋友多了一丝讲不清的关系;说恋爱吧,离我心里的电石火光远了十万八千里。
说实话,李木这个人有房有车,为人踏实,工作体面,责任心强,是个待嫁的好夫君。虽然哪哪都好,但我就是不心动。
和李木认识的这几年,所有的心动加起来也不如桌上的这一张《工作调动意见征询表》。
由于北京地区业务迅速扩张,人手不够,总部希望业务能力突出的员工能从深圳自愿前往北京,调用两年。
我在深圳是人力主管,即将升任人力总监。北京各个山头肯定早已瓜分完毕,怎么可能让我再去空降做领导。我去北京算什么呢?普通员工吧。
只有傻子才不明白,一切不谈升职加薪、只讲爱岗敬业的工作全都是耍流氓。
可是我的心却分明被拨动了。
北京两个字灼烧着我的眼睛。翻开微信,久久地看着那个不曾联系,也不曾删除的名字。
走出公司大门,看见李木。
该来的总躲不掉。
李木很自然伸手接我的包,我退后,他坚持,“我帮你拿。”就像照顾自己的亲女朋友。
李木说着这个月发了多少工资,已经存了多少钱,最近看了哪个楼盘,他爷爷前几天90大寿,生日愿望只许了一个,希望见一见准孙媳妇。
我听出了话中的意思,他的手伸进外套里摸索,那里鼓鼓有一个小盒子。
我嘴巴干涩,脑子拼命在打架。我并不年轻,没有什么折腾的资本,可是我知道,如果我不情不愿接受了李木火热的追求,如果我半推半就踏进婚姻的笼子。
未来有任何风吹草动,我很可能会逃一般的离开。
我摁住李木的手,让他来不及拿出那闪亮亮的东西,“我们不太适合。”
李木的眼睛里有着疑惑,为了让他更明白,我说:“我们分手吧。”
我知道李木是一个非常好的结婚对象,他顾家,他善良,他对我好,可是,我就是不甘心。
“我要去北京工作,两年。”
“黎珞,你工作心这样强,没有几个男人肯要你。你会后悔的。”
也许李木说的是对的。
他不是第一个说这句话的人。
但我还是放掉了在30岁之前结婚的机会,放掉了可能升职的机会,和一群20出头的小姑娘从深圳飞到北京。
2
我的工作是协助校园招聘。齐名集团的校园招聘我在深圳负责了许多场,可是在北京却只能协助开展。
趁没人的时候,我在人力资源的系统里找到了他,徐晨铭。
初级销售,高级销售,销售经理,泛北京地区销售总监。升职地如此之快。
我盯着他的名字,内心躁动无比。
我该不该约他,以同事的身份,以朋友的身份,或者以前女友的身份?
那时发过的誓,说过的狠话,让我扯不下面子。况且见了面又能怎样?也许他早已成家,也许他早已把我忘了。
关了网页,摒除杂念,继续加班。
可是徐晨铭不停蹿入我的脑海,如果不见他,那我为什么又要来到这里呢?为了和他共一片蓝天,同一处呼吸嘛?我已经不是年轻幼稚的小姑娘,为什么又做起这没脑子的荒唐事?
我整理着资料,眼睛不停地飘向手机。
最终理智还是败给了感性,我发了信息给他,“我来了,要不要见一面。”
感觉自己像窃贼,心如擂鼓手心发烫。我盯着手机,五分钟,十分钟,他都没有回复。是在忙吗?可是已经晚上9点了,是不是在陪老婆,或者给孩子讲睡前故事。
我笑自己真是可笑。当初为了工作,不肯为他裸辞来北京,如今,却又不顾事业前途,不问他是否单身,一头热地跑来这里。
人啊,在爱情的面前是不能太理性的。那些被理智压抑的冲动都会变成内心的一颗小小种子,生根发芽,在之后的某一天变成不可撼动的大树。
于是年轻时不敢的冲动,也许在若干年后会以成倍的代价再次出现。
我关上电脑搭乘电梯下楼。我想过一千次一万次我和徐晨铭再相见的模样,或剑拔弩张,或握手言和,唯独不包括他的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个妖娆的小妖精。
那也是个从深圳来的姑娘,20岁出头,满脸的胶原蛋白和青春活力。
“徐总,我刚从深圳来,对北京不大熟,您知道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带我好不好?”
我咋舌,现在的姑娘都这么火热。倒显得我像个老古董,还发信息,还忐忑不安,明明心里想得不行不行,表面却硬撑着假装没事。
徐晨铭笑着,像初恋一样明朗,当初就是这该死的笑容让我怦然心动。
“我今晚有约了。”
徐晨铭看着我,“黎珞,你怎么才来。”
明明已经多年未见,却装着一副熟稔的样子。
徐晨铭从小姑娘手中抽出被攥着的袖子,小姑娘看了我一眼,故意叫了声“黎姐”。
在工作中,这“姐”是尊称,是前辈,在恋爱面前,这“姐”是挑衅。
我挽起笑容,我也会对着徐晨铭千娇百媚,“去老地方吗?”
“都听你的。”
出了电梯,小姑娘恨恨地走了。
徐晨铭说,“你还是这般争强好胜。”
“我才没有。”
转身假意告辞,毕竟我发信息约了他,他并没有回我。
徐晨铭拉住了我。
一用力把我拉进他的怀里,嘴巴就在我的鼻尖前,“不是要约我见面吗?”
我左右四顾,怕被人看到,又怕不被人看到。我骂他耍流氓,他说又不是没有耍过。
说到底,徐晨铭是个又不要脸、又招蜂引蝶的臭男人。可是偏偏这臭男人就是让我心动。
3
徐晨铭开车带我去后海,曾经这里灯红酒绿,酒吧一家挨一家,门庭若市,各种小商贩簇拥在道路旁,行人比肩继踵,好不热闹。
那时人多,我和徐晨铭被挤在中间,借着拥挤的人潮,他拉住了我的手,我没有拒绝,反而心跳的厉害。
我还记得我们在一根路灯下接吻,旁边是来来往往的游人,有人依偎着,有人喝醉了,没有人管我们是一时冲动,还是真心相爱。
吻到了情深处,我问“今后我们去哪里”,他说“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多么机智的答非所问。
后来我回了深圳,他留在北京。彼此耗了许多年,耗着耗着,竟杳无音讯。
如今再到后海,一片萧条。所有的酒吧都被关了,那些小商贩再也不见踪影。我最喜欢的糖葫芦,更是再也找不到。
那根路灯还在。它孤零零地立在那里,连射出来的光都显着两分凄凉。
这曾经约会的地方,多么像我们热闹的恋爱,和寂寞的离场。
我裹紧了外套,意兴阑珊。
我唤徐晨铭换个地方,可是他却停车,自顾自走到那根路灯下,挥手招呼我过去,然后不由分说吻了我。
那22岁的吻啊,仿佛穿越了8年的时光又一次回来了。
我的心骚动着,我想推开他,可是却被他紧紧箍住。
可是这算什么呢?
我甚至还没来得及没有问他有没有女朋友,有没有成家,我是不是小三,而他难道也不在乎我是不是已经嫁作他人嘛?
我有些气恼,究竟是我太认真还是他太游戏呢?
我挣扎。
“你放弃了事业前程跑来北京,难道就是为了推开我?”
我反倒一惊,“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啊。”徐晨铭笑得欠兮兮,贼兮兮。
是啊,总有一些人,长时间未联系,却熟悉他的每一条动态,知道他所生活的城市每一条新闻,知道他那里今天刮风下雨还是艳阳天。
“黎珞,虽然你和我都是30岁单身,但是我是钻石王老五,你是大龄剩女。你别瞪我,这不是我对我们的定位,是社会对我们的定位。现在钻石王老五想求大龄剩女留下来,不知道剩女同意不同意?”
呵,这个问题过了这么久又重新被提了出来。8年前做过的决定如今又要重新做一遍。
如果错过了这一次,我不知道人生会不会还有第二个8年等我重新选择。
4
我和徐晨铭是在齐名集团新员工入职培训时认识的。那一届我们都是管理培训生,齐名集团每年只招录10名管理培训生,给予最多的培育资源和最透明的晋升通道。
培训设在高大上的香港。
白天我们在中环的写字楼里听全英文的培训,学习齐名的企业文化、战略布局,听集团高层对我们的殷殷希冀,各自展望美好前程。仿佛集团高管的位置唾手可得。
晚上我们从五星级宾馆偷偷溜出来,在香港灯红酒绿的街上挥洒着青春。
我们搬了一箱啤酒坐在维多利亚港湾聊着理想和前程。也许是那夜的心太热,也许是那晚的灯太亮,当我们的眼神撞在一起时,我感到了比同事、朋友更多的东西。
人生的机遇总是很奇妙,有的时候走了很远的路,跨山、跨海,以为只是萍水相逢的匆匆过客,却原来就是生命中那个他。
我们有意走在队伍的最后,我们越走越近,趁着夜色,我们的手背时不时碰到了一起。
等到香港培训结束时,我们朦朦胧胧埋下了一颗思念的种子。
后来的半年内,我们频繁的往返于北京、深圳。
那时有用不完的激情,我们爱得难舍难分,每一次送机都眼泪婆娑。
我实在受不了了,我问他,“什么时候才是尽头”,他说,“不然你来找我。”
可是同样都是管理培训生,同样拿着优厚的报酬,同样有着升职的空间,为什么我要辞职,去找他。
他说,“你来,我养你。”
不是不相信他的人品,而是不敢把自己的后半辈子全都压在一个疯狂迷恋的男人身上,怕这是一时冲动,怕再浓烈的感情也抵不过时间的流逝。
怕他的事业来日方长、如日中天,怕我如蝼蚁一样依附于他,怕喜欢他的女孩子太多他见异思迁,怕我到头来只是一场空。
徐晨铭指天发毒誓,若我不负他,他并不弃我,否则一生穷困潦倒不得志。
我和他都是极看重前程的人。我不是不心动,可还是怕。
如果我有倾城的容貌,如果我有百万家产,如果我在北京有同样体面的工作,也许我会义不容辞来追随他。
可是除了满心的爱,我什么都没有。
然而恋爱可以风花雪月,婚姻需要柴米油盐。
后来我们在各自的城市独自发展,想象着也许有一天翅膀足够硬,可以为自己一时冲动的选择承担最坏的结果,便去找他。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徐晨铭变成了通讯录里一个不再联系的名字。
如今22岁时的选择,再一次摆在了面前。
“黎珞,这是一个男权社会。我还是那句话,你来,我养你。此生你若不负我,我必定不弃你。”
我想如果换做那个20岁出头的小姑娘听到徐晨铭这段话一定会感动的热泪盈眶,可是我却反问,“如今男权社会女权当道。你来深圳,我养你。”
我以为徐晨铭会惊讶,没想到他反而诙谐地笑,“你还是这么事业心强,野心勃勃。”
其实,事业心强不假,可是所有不敢孤注一掷的姑娘,其实都是没有安全感。
我低着头,等着徐晨铭进一步的挖苦讽刺、挑衅拒绝,没想到他说,“好啊,为了避免你反悔不养我,先结婚吧,日后你挣的每一毛钱都有我的一半。”
这幸福来得太突然。没有求婚,没有钻戒,徐晨铭不由分说第二天拉我去民政局盖了戳。
整个人懵懵的,却拿到了心心念念的红本本,嫁给了怎么都忘不掉的男人。生活开始了新的一面。
5
作为徐晨铭法律意义上、根正苗红的妻子,我带着不多的家当搬进了他的公寓。
我仔细检查家里的衣柜、洗手间、厨房,像福尔摩斯一样查看着是否有一丝其他女人居住的痕迹。
徐晨铭叫嚣着,“你来之前我已经请了三个保洁打扫了三遍,所有的罪证都以毁灭,况且你已经上了贼船,难不成还想中途下船?”
我掏出提前准备好的合照放在家里的餐桌、茶几、电视柜上,然后掏出手机和徐晨铭甜蜜合照,“发个朋友圈吧,证明王老五已经被剩女收入囊中。”
“那你怎么不发?”
“因为你是人人疯抢的钻石王老五,我是没人要的大龄剩女。你别瞪着眼睛看我呀,这不是我对我们的定位,是社会对我们的定位。”
看着徐晨铭想要反击却又语塞,真是大快人心。
自从嫁给徐晨铭,整个人似乎都明朗了起来。仿佛8年没有约过会的老处女因为爱情的滋润又焕发了第二春。
徐晨铭发挥了吃喝玩乐活地图的特长,带我逛了故宫、颐和园、天安门,三里屯、798、欢乐谷。
我列了一个计划表,如果两年之后离开北京,那应该抓紧时间逛遍北京、尽情玩乐。
我甚至着手处理徐晨铭的各种家装内饰和不用的电器摆设,毕竟从一个城市搬家到另外一个城市能带的行李很有限。
徐晨铭并不阻拦,全力配合。
他从不心疼那些被我二手贱卖的家具,他只是会带我逛更多的街、更多的装饰城,买回更多的东西。美名其曰为日后布置深圳的家做准备。
和徐晨铭在一起是快乐的。那种发自内心地像初恋少女一样的笑是不会骗人的。
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白白蹉跎了这些年的时光。
可是有些决定,正是因为后悔、遗憾,才会在机会再来临时毫不犹豫地抓住它。
虽然抓住这个机会的人是徐晨铭,决定放弃前程的人是徐晨铭。我是空手套白狼享受了他的牺牲。内心有些内疚,又有些窃喜。
愿意做更大牺牲的人,总是爱得更多一些吧。
6
新生活里因为徐晨铭的出现,充满了崭新的意义。连“协助”校园招聘这种小跟班的工作也开展的干劲十足。
徐晨铭作为晋升最快的管理培训生像个待展示的玩具被我们安排在各大高校的招聘讲座里。
开展的头几场他倒挺配合,但是刚过一周他就颇有撂挑子的架势。
徐晨铭说,“老婆的事就是天大的事,怎么可能不愿意配合呢?只是你也看到我的工作性质是销售,我是泛北京地区的销售总监,我天天窝在北京,手下的兄弟们怎么想?他们还等我出谋划策,一起干大市场!”
“你是管理培训生最鲜活的事例,最有影响力和说服力,况且你的口才那么好,不去忽悠应届毕业生简直白瞎了你的才华!”
“可是我也不能耽误了我的本职工作,不工作怎么养你?”
“我才不需要你养!况且你的工作是工作,我的难道就不是嘛?”
在徐晨铭的办公室里我双手抱于胸前,凶巴巴地对着他。门外八卦的同事虽然屁股坐在椅子上,但个个竖起耳朵支着脑袋。
“徐晨铭,如果以后咱们回到深圳,我还想在齐名集团升人力总监,我总得在借调这两年表现出不俗的工作能力,比方说请的动最大牌的销售总监。”
我觉得自己有点脸红,为了两年后看不到的前景硬逼着徐晨铭放下手中工作。
想到这里,不免有些泄气。恨自己明明已经勇敢为爱踏出了一步,怎么又小气起来?
“没关系,那我再想想办法吧。”
我出了徐晨铭的办公室,回到人力部门,上级问,“下周的校招没有问题吧?”
我努力寻找着积极的措辞,没想到徐晨铭已来到我的身后,“没问题。”
上级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我也该高兴,可是却高兴不起来,毕竟这一点点成绩还是靠徐晨铭才得来的。
我口口声声说不要他养,却还在借他的光。
晚上我看到了前同事聚会的照片,我曾经所有的手下簇拥在一个女人身旁举着酒杯,听说她是深圳区新任的人力总监。离异单身,工作精力充沛。
当我拒绝李木,当我决定来北京时,就应该知道这样的结果。
我只能在北京这人才济济的地方重新来过。
我也想问自己这样的选择对不对?值不值?可是一生走完再回头时,我也会问自己当初后悔不后悔?
丢了前程,选择了他。摸摸我的心,我想我是对的。
校园招聘后徐晨铭开始出差,用更加密集的工作时间来补拉下的工作。
而我也开始思考,如果去深圳,我是不是养得起我和他。
也许很多人在荷尔蒙分泌旺盛、被情感冲昏头脑时都会说出“我养你”这撩乱人心的三个字,可是要把这三个词付诸行动却是现金钞票,辛勤汗水,顾家担当。
7
我和徐晨铭在新人培训时一起认识的朋友Victor正在创业,做北京地区的高端猎头。他问我要不要入伙,我欣然接受。
与其在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的大集团苦苦熬出头,不如与Victor一起施展拳脚打开市场。
徐晨铭频繁出差,我也忙碌。
我们又开始了异地。从前我在深圳,他在北京;如今我在北京,他在全国各地。
不同的是,从前的关系是可进可退、可分可合的情侣,如今的关系是休戚与共、同甘共苦的夫妻。
虽只是一张纸,心里却更踏实了。
徐晨铭不在家时总早请示晚汇报。开视频给我报备时,还能听到旁边人嬉笑打趣的声音。
“没想到徐总是个妻管严啊!”
“我愿意!”
徐晨铭总说只有顾家的好男人才能开展好工作。
他主动把工资卡交给我,我不要。
徐晨铭说,“在北京我养你,到了深圳,我才好意思问你要工资卡呀。”
我这才妥妥地收着。
徐晨铭每次出差都会给我带礼物,生日纪念日会准备惊喜,甚至主动与我讨论深圳哪个地段的房子比较合适。
我们像在恋爱,不像结婚。他说要和我恋爱一辈子,弥补那曾经浪费的时光。
两年的时光匆匆而过。
我的事业虽不如徐晨铭的火热,但5人团队也扩张到40人。我向Victor建议,“下一步咱们开拓深圳分部,我亲自挂帅,怎么样?”
Victor说:“徐晨铭都要从泛北京地区的销售总监升大华北区销售总监了,你却要亲征深圳?”
徐晨铭要升职了?怎么我不知道?
晚上回到家,我问徐晨铭为什么升职不告诉我。
他说反正我们都要回深圳了。
说得那么理所应当。倒是我的心里生出些许对不起。因为我的一意孤行要让他丧失升迁的机会。
一定要回深圳吗?
虽然那里有我的家乡,有我的父母,有我的朋友,还有我即将开辟的新市场,但是一定要回去吗?
回去就意味着徐晨铭要为我放弃这里的一切。如果他能为了我放弃,我为什么不能为了他而放弃呢?
我边洗碗边侧身看着餐桌前还在移动办公的他,他那么勤奋拼搏,如今一走无异于把华北地区总监之位拱手相让,那是昼夜辛劳的他应得的啊!
我也希望像他一样振翅高飞,可是我不忍心他的努力付诸东流。
其实当初也不是没有辞职来追随他的决定,只是当我决定辞职时,齐名深圳分部升我做人力部副主管。?
?我一时心动,收回了辞职信。?
也是自那之后,我和徐晨铭渐行渐远。虽然每每夜深人静一个人时,我倍加思念他,可是我终究缺少一份勇气。?
如今他肯为了我连这华北区总监的位置都不要,相比而言我是那么惭愧。
在那一刻我决定告诉他,“咱们不回深圳了,咱们留下来。”
徐晨铭看着我,他的眼里弥漫着温柔,还有些许湿润。他抱住我,把脑袋抵在我的肩膀。
他说,“谢谢你。”
正是因为爱,所以愿意成全,也愿意迁就和付出。
8
升迁宴定在第二周,来了许多人,全都是徐晨铭的手下,我是唯一的外人,却被安排在最尊贵的主宾。
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男人们聚在一起少不了吹牛皮,徐晨铭被捧在中间,一顿慷慨激昂,眼神时不时飘向我透露着温柔。
我看着他们庆功,这热闹与我很近,但仿佛又与我无关。齐名集团的升迁,今生定是与我无缘了。
百无聊赖,我走出包间透气,听见两个服务生边抱怨工作辛苦生活不易,边聊着该不该跟自己的男朋友回老家。
我浅浅笑着,小年轻呀,等你再搓磨两年就明白那个心尖尖上的人是所有问题的答案呀。
又听她说,“我男朋友要是像今天的客人一样又有事业又爱老婆就好了,听说一个月前就订好了包间,还专门安排了节目,蛋糕、花束、小乐队都侯着,今天要求婚呢!”
突然一切,有如惊雷。
他为什么一个月前就订包间排节目?他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成全他?他从什么时候就算准了这一切?
“黎珞呢?我老婆呢?”
包间里似乎在找我,我迅速整理表情进入包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我,徐晨铭含情脉脉单膝跪地,举着闪亮亮的钻石戒指,“黎珞,我欠你一个求婚,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最善良、最美丽的姑娘,你愿意和我谈一辈子恋爱吗?”
有女生羡慕的眼光,有旁人的星星泪光,他们热切地、激动地看着我,恨不能替我当这幸福的角色。
我想起和徐晨铭第一次在维多利亚港湾牵手,在后海路灯下接吻,在T2机场一次又一次泪目告别,还有我自己只身踏上北京时那一份冲动。
内心千头万绪,如黄河奔腾,如猛兽咆哮,但此刻我也只能笑着接过戒指被徐晨铭拥入怀中。
这不正是我想要的幸福吗。可又总觉得哪一个环节被设计了。
晚上回到家,徐晨铭殷勤地为我放水洗澡,揉肩按摩,我佯装享受,笑着问他,“如果我后悔了,想会深圳怎么办?”
徐晨铭跳下床,从书房拿过来一本购房协议,深圳市两居,纯南向带飘窗,是我最喜欢的户型。
“如果你想回去,我们就回去。在我们的新家里向你求婚。”
徐晨铭说得言辞恳切,眼里带着温柔的光,我突然就心软了,许是我想多了。
这个男人是爱我的,也是我爱的。我们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就够了吧。谁没有一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呢。
心里作罢,嘴上却又问。
“那现在咱们不回去了,这房子岂不是白买了?”
“我仔细考察过的,这房子可投资也可居住。”
果真是仔细考察过,可进可退,可攻可守啊。
我闭着眼睛享受徐晨铭的按摩。手劲儿适中,穴位准确,难为他辛劳一天还为我服务。我反手一勾,拉他躺下,“听说喜悦酒店要一个月前排位才能订到王子包间,你有心了。”
终是争强好胜的人呀,总得让他知道他那小小心思我都知晓。
果然他面色一震,我吻了上去。
黑暗中徐晨铭带着几分委屈,“老婆,你人都嫁给我了,也决定留在北京了,你和李木就不要再联系了吧。”
“你怎么认识他?”
“两年前我曾想辞职去找你,见他在齐名楼下等你,为你系扣子,替你提包包。”
原来竟还有这一出。
“所以我就回北京了,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直到你又来了。”
原来他早就曾想为我只身南下。
所以究竟谁更爱谁多一点,我竟算不过来了。罢了罢了,这满腔都是真爱。房间里都是爱。空气里都是爱。且这么糊里糊涂爱一辈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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