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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相忘 第五章(之五)

永不相忘 第五章(之五)

作者: 冬天里的大懒猫 | 来源:发表于2020-09-04 23:35 被阅读0次

    地坛,一座雄伟壮观的皇家园林,在九十年代初却有些破败。大多数宫殿和方泽坛都紧紧关闭,斋宫成了蜡像馆。不知什么样的历史遗留问题,西北角上居然有几个大杂院。这所大公园就成了余月和刘汉卿的乐园。

    丁香盛开的季节,满树白色和紫色细碎的花朵,微风过处,弥漫着浓烈醉人的香气。高大的松柏树,满园子不知有多少棵,都是几百年了吧,散发着带苦味的清香。到了夜晚,余月和刘汉卿穿行其中,手拉手,肩并肩,时不时地拥吻,互相抚摸着。有时候忍不住了,刘汉卿就把她拉到长椅或石凳上,插进去来两下。朦胧的灯光,繁星,新月,幽蓝的夜空,宫殿的飞檐,迷乱的树影,啊,这不是李煜的,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划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晌偎人颤,好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余月确实出来不易,要编多少谎话。不能总说上同学家,也不能说逛街或者在学校,反正说不清,骂就由他们骂去吧。

    有一次她在刘汉卿的屋子里,看见一个玻璃花瓶插着几支含苞待放的芍药,居然有一点点感动。这是《诗经》里的典故,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旁边支着画架,上面有几朵画了一半的芍药花。余月有点想哭,刘汉卿说:“你伤感什么?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我该干嘛干嘛,该看花看花。”说着搂了上来,余月任他摆弄着。

    一连两个月,余月泡在刘汉卿这里。她不知刘汉卿是什么路子,他说是在画院工作,却从来没见他上班。不过,余月看他的画稿,似乎有那么一点意思。她虽然没有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但是毕竟看过一些画展,受过一点熏陶,是好是坏也算有点直觉。有一次,刘汉卿居然让她拿着他的画去王府井,引来一些人围观,有的人就说基本功还是扎实的。那么他为什么如此落魄呢?受人排挤还是犯了错误?最最关键的是,他以什么为生?这样的画能卖出去吗?如果能,不会摆地摊。圆明园画家村里好多自由画家,他跟他们是不是一类人?

    余月觉得自己和刘汉卿之间更加荒唐。那天去王府井,她穿着那套已经旧了的西洋裙子,把头发盘起来,刘汉卿就皱眉,说是没有青春气息,太老气,不如马尾好看。繁华的大街上人来人往,大家手里都提着五颜六色的购物袋,只有她背着旧书包,还是读师范学校时用助学金买的。刘汉卿躲在一边,把她和几幅小油画一起展示,她就不得不和观看者搭讪。刘汉卿交待她,就说是中央美院附中毕业的,去年没有考上,复读中缺少生活费就卖画。这样要是有人同情,就能进个百八十的。确实有人搭话了,可是没说几句就卡壳了,余月无言以对,刘汉卿就说她嘴笨,让他很失望。余月何尝不想帮着他挣钱,可是他自己为什么不挣?

    已经到了傍晚,余月站在那里口干舌燥,又累又饿。她盼着刘汉卿收摊带着她吃饭去,但是不见他动窝,她也不敢提。旁边就是卖冰镇汽水的摊子,一辆平板车上面放着大冰块,摆满了玻璃瓶装的北冰洋汽水,摊主一边吆喝一边胡噜瓶子,发出格愣格愣的响声。一瓶五毛钱,她都没有,她只能找个公共厕所喝点凉水。方便完了她往回走,突然听到有人喊她:“余月,这不是余月吗?”她回头一看,是师范学校的同学孙薇薇。孙薇薇姑娘长的不算太好,白净矮胖,戴个小眼镜,但是她有气质,一看就是老师。她穿着鲜艳的蓝绿色连衣裙,踩着高跟凉鞋,跟一个高大英俊的男青年拉着手。他身穿鳄鱼T恤,牛仔裤,耐克鞋,手腕上戴着一块很高档的手表。看样子两个人已经确定关系,小伙子满眼爱意。看样子两人刚刚购物完毕往回走,因为他手里拎着好几个袋子。余月没有理她,扭头就走,孙薇薇也没有追上来。

    天黑了,余月拖着疲乏的身子回到家。爸妈没有问她干嘛去了,他们又在吵架。大意是妈妈说伙食费不够花,爸爸说钱都到哪里去了。两人各说各的理,余月也听不明白,不过妈妈的做饭真的很难吃。馒头经常是碱大了,米饭也蒸的烂烂糊糊。从来不炒菜,都是熬菜。锅还没烧热,下一点点油扒拉一下,熬菜也不用开水,直接倒一些凉水下锅,这样菜里就有怪味。有滋有味,脆嫩爽口的炒菜从来不要想在家里吃到。偶尔烧一个荤菜,佐料不齐全,也是带着腥味,还不如素菜。余月并不怨恨母亲,因为父亲完全不做家务,她顾不上学习做饭,是父亲太不知体谅她。父亲总觉得是他救了母亲一命,无论他对她怎样,母亲就要无条件感激和服从他。母亲却感到非常委屈,如果不是那个年代,她根本不会嫁给他,既然他指望她照顾,当然应该对她好一些。

    余月无心参与他们的争吵,她打开冰箱,找出一些剩饭剩菜热热吃了。

    远远超过正常频率的性生活到底是出了毛病,余月的下身像撕裂一样的痛。跟母亲说,她不理会,只说劳累过度,休息一下就好。余月只好自己到药房花了六块钱买了药,过了几天也好了。刘汉卿不知爱惜,说她娇气,早知如此,应该多找一个。余月根本没想独占他,就说:“那好吧,随你。”刘汉卿说:“当真?”余月说:“我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可吃醋的。”刘汉卿说:“我确实找过不少女人,只有你最可爱。”他就如数家珍地讲起风流韵事,大意无非是她们长的漂亮,家境又好,余月只是平平常常,有点个性罢了。画像的事也不见他提起,有时候余月问他,他只说等等,有了灵感再说。这样拖延了一些时日,刘汉卿终于开口了:“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余月说:“是啊,我喜欢你。”刘汉卿很为难地说:“你看看,我要给你画像是不是?可是油画的材料是很贵的。你能不能?”余月想了想说:“那好吧。”

    可是钱从哪儿来呢?巧了,这个时期北京有了第一家典当行,金价又上涨了,余月就把一副亲戚给的金耳环拿去典当,只换来七十块钱。又跟父母说,出去找工作,有的公司收取报名费,父亲不情不愿地给了五十元。余月留了二十块,给了刘汉卿一百。

    有一次刘汉卿给她看一个药瓶,里面是一些黑乎乎的小药丸,神秘兮兮地说:“你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我能搞这么多,不就是靠它么?”余月心里一惊,但是刘汉卿并没让她尝试。

    刘汉卿到底是一笔没动。这样又过了一些日子,刘汉卿说:“余月,我恐怕不能留你了。”余月知道,他又想要钱,自己没有,她们有,那就让她们用吧。她无奈地,礼貌地道了别,刘汉卿也没恋恋不舍,两人就这么分了手。

    外语学院的学习即将结束,六月底余月回了一趟学校去结业证。有个女同学说,Lily变漂亮了。余月笑而不语,心里万分苦涩。这个气色转瞬即逝,不久以后她还是面黄肌瘦的丫头。前途渺茫,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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