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派southpaw
图/来源于网络
2018年5月19日 星期六 雨
窗外雪粒子拍打着玻璃,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人难以入眠,屋内的我又做噩梦了,惊魂未定,一个激灵从床上做了起来,摸摸汗湿的枕头,擦拭下脸上的汗珠,掀开衣服,发现身上起的水痘愈发严重了,有些痒却又不敢动,这是王姨特意叮嘱的。
看看闹钟,七点一刻,我觉得有些口渴,提起水壶,径直走向水房去提水,室外有些湿冷,抖擞一下肩膀提提神,接着向前走去。
隔壁住着的郭姨看见了我,热情地打招呼:“小京,水痘好些了没有,等会儿我帮你打早饭。”
我看看郭姨,手里正提着水壶往屋走,急忙说:“郭姨,我的病好多了,不过还得再麻烦您打两天饭。”
“不要见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和我说,瞧瞧你这刚来,就得了这病,还不适应啊。”一边拿钥匙开门一边对我说,紧接着用略微沙哑的声音喊:“老哑,快来吃饭了。”
这不是在和我说,在郭姨房间里,还有个和她年纪相仿的阿姨,脑子有些糊涂,是个哑巴不会讲话,大家都亲切的喊他为“老哑”,一直都是郭姨负责她的生活起居。
在我来之前,她们就一直在一块生活着,没有亲人,他俩也算是相依为命了。而我才刚刚来这里一个月,一切都还是陌生的。
我的室友刚刚患水痘康复,去城里上学了,宿舍里空空荡荡的,就我一个人。
说是水痘每个人一生都要起一次,只是时间上也赶得太凑巧,我宿舍三个兄弟一个接一个,医生都没来得及休息一下。
几个人里面我算是比较严重的,每天除了涂外药,还要打吊瓶,身上一股浓烈的药味,闻着就犯恶心,那几天不让外出,怕见风了加重病情,还可能会留下疤痕。
刚治疗两天,我都快被憋坏了,没事可做,没人说话,书看了一遍又一遍。
趁着没人的时候,我得闲出去转了转,带上刚买的足球,到不远处没积雪的空地里正好试验一下。
第一次踢足球,完全被它的魅力吸引住了,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等我回到宿舍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护理王姨远远的在门口站着,看着我走过来,脸色立马变了,非常生气地对我说:“你这娃,咋这么不听话,得了病还胡跑,不能让人省点心。”
听完责备我的话,我心里满是委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新环境让我无所适从。
隔壁郭姨可能听到了声音,开门蹒跚着步伐走了出来,温和地对王姨说:“娃还小,再加上刚刚来这里,别老是吵他们,他们慢慢适应就好了。”
“郭姐,你不知道,今天下午有个娃去摸锅炉供暖管道,手被烫肿的都不像样了,里面全是化的脓,到现在都还哭着,不严厉点说说这些娃就不听话。”王姨说完,叹了口气。
正是踢足球,出了一身的汗,加剧了我的病情,全身红一片紫一片的,简直不能直视,不敢碰水,王姨就用纱布一点点蘸消毒液帮我擦拭创口,涂抹外用药,足足花了将近一个小时。
看着王姨额头上的汗水,“谢谢”两字到了嘴角又咽了回去,我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
从那儿以后我都没再出门,一直配合王姨的治疗,按时吃药,按时睡觉。
郭姨每次出门路过我的窗前,都给我塞进来好吃的,有时候是水果,有时候是零食,这都是发下来的慰问品,她舍不得吃,都留给了我。
不止如此,怕我闲的无聊,郭姨竟然把她屋的小彩电给我搬过来了,老哑起初吵着不同意,听说搬过来让我看,也就没在说什么。
到换药的时候,郭姨又赶紧把彩电搬回去,怕王姨看见了说影响我学习,就这样,她不知道来来回回折腾了多少次。
小彩电偌大的屏幕,断断续续播放着《七龙珠》、《精卫填海》的画面,承载着生病时几天的美好回忆。
在闲暇的时候,我读着《小黑马的故事》、《小小飞虎队》……
那几天我按时睡觉,按时吃饭,后面的康复很不错,身上的水痘开始结痂了,没有留疤,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事了。
郭姨特意在阅览书借了一本书《老人与海》,递给了我,开心地对我说:“明天就又能上学了,拿着去学校看。”
王姨特意跟锅炉房张叔说,烧些水让我好好洗下澡,这一周没洗澡,得好好去去身上的药味。
走在鹅卵石铺的石阶上,上面铺着薄薄的一层雪,提着澡篮,望着远处的锅炉房,远远的矗立在那里,上面热气腾腾。
我第一次进锅炉房,只知道整个院区的供暖都是从这里来的,看见堆砌的砖块烧的发红,张叔正往里面用铁锹加煤块,豆大的汗珠滴在鼻尖上,用手擦试一下,脸上黑了一圈。
看着我走了进来,郭叔就领我到一个澡池子旁边,已经调好了水温,还冒着热气。
大病初愈后这是我洗的最舒服的一次澡,没有之一。
我来到了这里,像是做了一个美梦一样,置身其中,不想醒来。
病好以后,就和室友一块去上学了,课下闲的时候,就读郭姨送给我的《老人与海》,她不识字,估计是听过这本书,想让我读了讲给她听。
图片来源于网络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总是期待着周末快些来,早些回到我的第二个家,见到我爱的亲人们。
在时间里盼望着,在思念里期盼着,下课铃声终于响了,没来得及等室友,我骑上自行车,沿着锅炉房的方向,迎着寒风,驰骋而来。
一路上回忆着《老人与海》的情节,想着能够给郭姨讲的更具体些,更生动些。
远远就能望见院门镶嵌的金黄大字,眼看着离宿舍越来越近,心里有些激动和兴奋!
把车停在车棚,拍拍身上的雪粒子,一路小跑奔向宿舍,路滑差些摔倒,完全没放在心上。
冬天的夜来得早,天已经落黑了,我径直走到郭姨房门口,敲敲门,没人回应,这会儿该不会是出去转了吧,我猜测着。
外面吹着风,天越来越冷了,等了好久不见郭姨来,我沿着她经常去的地方去寻找,也都没寻见。
回来的时候刚好碰见了王姨,我连忙打招呼,竟然能脱口而出了“王姨好!”这三个字,我自己都感觉有些意外。
王姨还关心着我的水痘有没有完全恢复,我比了一个OK的手势,王姨忍不住笑了,“好了就行,有啥困难记得和阿姨说。”
王姨正准备走,我叫住了她,打听郭姨的消息。
王姨刚才还微笑着的脸,一下子就沉重了,“你郭姨前两天心脏病突发,没抢救过来,已经过世了,老哑搬到了别的院区。”
听王姨说完,我怔住了,不愿接受眼前的事实,侧过脸去,雪花伴着寒风刮在了脸上,融化了,成了雪水,滴在嘴角,却是满满的苦涩。
这时看着锅炉房的热气也再难抵冬日的寒冷,心里时常会感觉到阵阵凉意。
就像《姥姥语录》里讲的那样:“孩子,你记着,好事来了她预先还打个招呼,不好的事咣当一下就砸你头上了,从来不会提前通知你!能人越砸越结实,不能的人一下子就被砸倒了。”
有些事是不能控制的,但生活还得继续,明日又将是崭新的一天!
我重新拾起了《老人与海》,大声朗读起来:“一个人并不是生来要给打败的,你尽可以把他消灭掉,可就是打不败他。”
这或许就是郭姨最想让我读到的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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