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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大清早的，街边的一家超市就拉起卷帘门，超市老板吴铭推着一辆半新的电动车，打着哈欠从里面走出来，他要去临近的早餐店，买一家人的早餐。
这时，从超市里传出女人的声音，声音的主人，是吴铭的老婆刘云芝。她向骑着电动车的吴铭喊道：
“老公，别买油条，今天吃小笼包，肉素各要一半，一人再来一份儿加糖的豆浆！”
“行咧！老婆安心等着，热腾腾的早餐随后就来！”
吴铭回了一声，骑上电车就走了。刘云芝穿着T恤短裤，晃着两条大白腿，从里面出来；她披散着长发，右手拿着红色梳子，站在超市门口，懒懒地梳着头发。
没一会儿功夫，过来一个穿灰色衣衫的老人，老人喊道：“云芝，这么早就开门啦？”
刘云芝回头看，见是自己的公公，连忙笑着说：“爸你咋起这么早，正好吴铭买饭了，您就在这里吃个早饭。”
“路上吃了，今天胖胖上小学，我来瞧瞧这小滑头有没有闹脾气！”
“胖胖还在睡呢，爹你进屋。”刘云芝把公公让进超市。
老人吴炳雄，并没有对儿媳妇说实话。他这么早过来，只是因为心慌得厉害，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俩人穿过超市，上到二楼，刘云芝推开一个卧室，见七岁的儿子还在酣睡，喊道：“胖胖，爷爷来看你了！”
吴炳雄进了卧室，笑呵呵地说：“云芝你收拾去吧，我来哄胖胖起床。”
刘云芝答应一声，走下楼去，见到吴铭提着早餐，刚好进来。吴铭把空着的一只手罩在云芝的屁股上，贱贱地说：“美妞，来迎接你老公啦？”
“别闹，你爸来了，在楼上呢，正哄胖胖起床！”
吴铭看了一下楼梯，小声说，“真是隔辈儿亲，我爸对我凶，对孙子可真好！”说完，又往刘云芝脸上亲了一口，“今晚上孩子就住校了，咱们在客厅放开了做。”
“整不死你！”
吴铭边走边说：“行，我等着！”
02
胖胖一脸未醒的表情，坐在沙发上，吴炳雄拿着热毛巾给他擦脸。吴铭一见，说：“胖胖，想挨揍是不是，自己不会洗脸，让爷爷给你擦！”
“爷爷，爸爸又凶我！”胖胖立马搂住吴炳雄，撒娇道。
“老子愿意。来，胖胖吃完早餐，爷爷带着你去上学。”
“爸，你这样把他惯坏了，我以后还怎么训他！”
“干嘛要训，你不会讲道理啊，我就是后悔当初干嘛老训你，要是不训的那么狠，也不会出那一档子事！”
“爷爷，啥事儿啊？”
“没事没事，来，胖胖，吃什么陷儿的小笼包啊，爷爷给你拿！”
吴炳雄并没有送孙子去上学，他给儿子使眼色，吴铭找借口让云芝自己带着胖胖去学校。两人关上玻璃门，坐在那里看着冷清的街道。吴炳雄开口说：
“我这几天心里慌得很，吴铭，你感觉有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没有啊，一切都很正常！爸，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身体没事，我就是觉得，怎么说呢！”吴炳雄皱着眉在想词语，“对，就是监视，我就是感觉有人在监视我！”
吴铭一听，脸上变了颜色。他低下头来仔细想这几天的人来人往，上门的顾客，路上的行人，然而，并没有什么异常。他说：“爸，都快二十年了，一直平平安安，现在怎么会有事情！”
“你这几天操点心，老婆孩子都有了，和和睦睦的一家，可别出了叉子。要是有不对劲，我们就赶紧搬家！”
吴铭没有说话，但吴炳雄这句话，却让自己的心实实在在地受了一个重锤。他疼爱的妻子，可爱的孩子，周围人眼中幸福的家庭，怎么能失去掉！吴铭攥紧拳头，说道，“爸，我会注意的！”
吴炳雄走了，超市正式开门，刘云芝也已经回来。她上楼换了一件绿色长裙，吴铭准备去进货。
“真是烦死了，那两件红色的裙子不能穿！”
“怎么了，不好看啦？我觉得老婆穿上很搭配呀。”
“我不是跟你说过，咱附近多了一个乞丐，半疯子，见了穿红衣服的女人，就笑呵呵地喊媳妇。上一次我穿着红裙子，坐在收银台，那乞丐掀开门帘，一脸脏兮兮地喊我媳妇，吓死我了。要不是买东西的客户把他撵走，我真得被吓哭！”
吴铭从后面搂住刘云芝，听她讲完，说：
“别让我瞧见他，敢吓我老婆，揍他个半死，扔到臭水沟里去。”
“就你暴力，人家怪可怜的，你还打人！”
“你不是害怕他嘛，我给你出气啊！”
“好了，忙你的去吧，我要看门市了。”
乞丐？吴铭也没有多想，下楼开着货车，去拉货了。
03
十点多钟，街道两旁的门市，除了歇业转让的，基本上都开着门等待顾客。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一个乞丐，手拿铁盒，穿着灰色烂衣服，双脚往前慢慢地挪腾。
在一阵滴滴声中，拉货回来的吴铭，将车停在门市前的车位上。他打开后车门，开始卸货。刘云芝坐在收银台，正跟一个买烟的客户结账，她从里面看到乞丐慢悠悠地走过来，赶紧喊吴铭。
吴铭搬着东西，从乞丐旁边过去，进入超市，说：
“我在卸货，啥事儿啊？”
刘云芝掏出一块钱，塞给吴铭，说：
“你别让那乞丐进来，直接给他一块钱，让他到别家去！”
“行，这善心让我来做。”吴铭笑呵呵地出了门，见乞丐停在超市门口，就往铁盒里放了钱，说：
“别进去了，钱给你，下次可别吓唬人，要不会挨揍的，知道不？”
乞丐弯着腰，仰起头看他，然后哇的一声，坐在地上哭起来，嘴里只喊着：
“我可怜的孩子啊，我那可怜的孩子啊！”
周围人立马围了过来，要瞧瞧发生什么事情。刘云芝从超市出来，见乞丐坐在地上哭，就狠狠地拧了吴铭一下，说：
“你是不是吓唬他了？”
“我没有，老婆，我好言好语地给了他钱，他就坐到地上哭起来，这人不是疯子吗，咱进去，别理他！”
刘云芝又拿了五块钱出来，放到铁盒里，对乞丐说：
“别哭了，你看钱又多了，赶紧起来去找你媳妇吧。”
乞丐真不哭了，他看了刘云芝一眼，又盯着吴铭好一会儿功夫，才扭转身子，向前方走去。
吴铭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气，嘟囔道：
“我招他惹他了，还瞪我！”
“行啦，你肯定凶他了，要不怎么会瞪你？”
吴铭不再辩解，等老婆进入超市，他继续从车上卸货。
远处，乞丐慢腾腾地往前走，迎面碰上两个人，他说：
“错不了，我已经确认了，开超市的那个男的，就是当年的凶手！”
两个人从乞丐身边过去，突然飞跑向正在卸货的吴铭，一把将他扑倒在地上。
周围人见这般情况，赶紧躲得远远的。刘云芝从超市里望见了，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大喊道：“你们干嘛？还有没有王法了！”说着，就要去拽两个人。周围的人见此，又开始围拢上来。
“都散开，警察办案，该干嘛干嘛，不要围着。”
一个人拿出证件，往周围晃了晃，又抬起手，把扑过来的刘云芝放倒在地上。
“别碰我老婆，她什么都不知道！”
“吴铭，怎么回事！吴铭，他们要干什么？”
警察没有搭理他们的话，只是将吴铭押到了开过来的警车上，那个制止刘云芝的人，才放开她，也跟着上了车。
04
刘云芝翻身从地上爬起来，看到警车加着油门开走了。她呆呆地站在那里，脸上一片泪痕，茫然不知所措。
“知道他为什么被抓吗？”
刘云芝见乞丐站在旁边，遥望着警车消失的方向问道。
“因为他是个杀人犯！”
“不，不会的，他怎么会杀人，他没有坏心思的，你骗我！”刘云芝喊道，完全没有注意乞丐一点也不疯傻。
“我等这一天，等了十七年。”乞丐将脏兮兮的外衣脱掉，露出里面的干净衬衫，笔直的西裤。他说，
“十七年前，这个男人，用一把长刀，将我儿子砍死！然后，就跟着他父亲消失了。警察断了线索，但我不甘心，变卖掉家产，寻着线索，跑遍十几个省，好几个国家；终于，老天还是开了眼，让我这里找到他。”
刘云芝惊愕地看着乞丐，内心完全无法相信他说的话，但现实摆在眼前，又让她不能不相信。她咬着牙看着乞丐，
“你毁了我的家啊！”
“是他毁了我的家，我们一家三口，我儿子被他砍死，我老婆抑郁而死。哈哈，现在好了，我的病也到了晚期，活不了多久了！”乞丐大声地喊，引得路人纷纷瞩目。
刘云芝想要扑上去，却被他的话震慑住了，她转身走进超市，坐到收银台里。
一个客户拿着方便面出来结账，喊了好几声，她呆愣在那里，没有听见。
街上的一阵鸣笛，把刘云芝从呆滞中拉回到现实，她想着，
“我该怎么办？我的老公居然是杀人犯！”
事情像旋风一样，传遍了整个街道，人们都知道，开超市的吴铭是一个杀人犯。刘云芝也无心营业，便把超市关上门。她给公公打电话，却没有人接，顶着一群人异样的眼光，跑到公公的住处，发现门上着锁。问周围的邻居，说来了几个警察，把公公带走了。
刘云芝再也不能控制自己，她边走边哭，边哭边骂，骂吴铭，骂乞丐，骂自己，一直骂到家里，她趴在沙发上又呜咽个不停。这个家已经完了，只剩下她跟可怜的孩子。她想，而且，还是一个杀人犯的孩子，胖胖以后怎么在这里上学！
她跑到警察局，但是警察不让见人，说正在审讯。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又回来，躺在床上，想着白天吴铭的情话，感觉自己在做梦，此时还没有醒来。
“但愿这是一个梦吧！”
05
离吴铭被抓，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今天是开庭的日子，刘云芝却病倒了，她躺在病床上，不知道丈夫跟公公，会有什么样的结局。但她无力在想，衰弱的神经让她难以清醒，她睡了过去。
临近傍晚时候，睡梦中的刘云芝感觉有人抓住了她的手，她无力地睁开眼睛，看到吴铭一脸关切望着她。
“老婆，我在这里！”
这是怎么回事！她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但手上的触感是那样真实。
吴铭对她说：
“对不起，这件事瞒了你十几年，我本以为它不会影响我们的，没想到还是让你受了罪！”他说，
“十七年前，我是学校里的一个混混。有一次，我拿着砍刀约人出来打架。到了约定地方，对方还没来人，我却发现有一个不相干的人站在那里。他就是这个乞丐的儿子。我之所以认识他，是因为他跟一个女生的事情，在学校里闹得沸沸扬扬，很是出名。
他爸，也就是那个乞丐，听说他儿子在学校谈了恋爱。于是跑到学校，闯进女生所在的教室，对其破口大骂。后来，女生大概是因此而上吊自杀了。
当时，我见只有他一个人站在那里，于是走过去，对着他说了几句脏话。他就冲我扑了过来。情急之下，我挥刀自卫，结果砍中他的手臂。我吓得赶紧将砍刀扔了出去，结果他捂着胳膊，从地上捡起砍刀，往自己的脖子上就是狠狠地一刀。
我望着留了满地的血，吓傻了。后来我跑回家告诉我爸，我爸在我的指引下，找到事发地点。我们到那里以后，尸体已经不见了。我爸说刀上有指纹，也没有旁人在场，我逃不了一个杀人犯的下场，于是带着我跑到了这里。”
“那你怎么出来了，是没事了吗？”刘云芝并没有听懂他的话，自从确认这不是梦，确认吴铭就在她的身边，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难道案子结了，老公却没有事情！
“对，我没事了！因为有人证明我不是一个杀人犯！由于涉及到当年的事件，所以女生的家长也知道了这里的事情，他们从外地赶过来，递交给警察一封信，这封信里有我不是杀人犯的证据。”
“那就好，没事就好，吴铭，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此时，在法院的门口，两个老人相对着站立。其中一位，就是当年女生的父亲，他恨恨地向对面的老人说：
“没想到吧，我早就知道你儿子是自杀的。而且，在你儿子还没死之前，我就知道了。”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
“干嘛要阻止？我的女儿，花季一般年岁的少女啊，正是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年龄，却被你这个恶魔给毁了。我也不瞒你，我女儿跟你儿子约定好同一天自杀。呵，可笑，结果你儿子却是个懦夫！他后来良心上过不去了，于是给我写了一封忏悔书，希望我原谅他，原谅他的父亲。他说他会兑现与我女儿的承诺，还好，他没有让我失望，用一把砍刀结束了生命！很好，哈哈，很好！”
远处的行人听到笑声，望过来，看见一个老人在仰天大笑，一个老人在俯身哭泣。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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