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河那人那村庄

那河那人那村庄

“西柚，我们回去吧。”这是阿媛第三次劝西柚离开了。

可是西柚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桥上，缓缓地说了句“再等等，等下就走。”她想和昔日的老友好好说句再见。

桥下的河流已经不再清澈，水位也变浅了，曾经能到膝盖的水位，如今只能遮住脚踝。青苔染绿了河底，两岸的河床遍布垃圾，岸边枯萎的树枝也顶着红色的帽子在风中沙沙作响。

记得小时候，西柚和阿媛还有堂姐，总喜欢趴在桥上，把头伸出去，数河里有几条鱼。

现在，河里没有鱼，只有数不清也漂不走的垃圾。河流早已不是当年的了，再也没有鱼，再也没有下河洗澡的小少年了。

唯一不变的是桥边的樟树还在坚守自己的岗位，以孱弱的身躯为桥上的人们提供一片清凉的休息区。可是它也已经到了古稀之年，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干枯，体内也饱受虫病的折磨，风一吹，就呼呼地咳嗽起来。

不知道这颗樟树还能坚持多久，它的伙伴却是两年前就倒下了。

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里，轰隆隆地雷声响彻整个村庄，闪电划破了天空，狂风不断地撕打着窗户，雨水如同幕布一样的落下。

谁也没有注意到和雷雨声夹杂在一起的大树倒塌声。

第二天，雨停了，风止了，人们才发现桥边的两棵大树倒了一棵，没有人为大树的生命惋惜，没有人提起，它曾为农忙的人们洒下了清凉，让他们有一个可以聊天、抽烟之处。

人们只是轻描淡写地感慨了一句“哇，昨天的风是真大，把树都吹倒了。”

大树连根带枝地倒在了桥上了，人们发现大树的内在都被虫给吃了，整个树干都是空的。于是轻轻一推，咚地一声，大树随水流而下，不知去往何处。

“西柚，回去吧，太阳都下山了。”阿媛的声音将西柚拉回现实。

她这才发现，已经傍晚了，落日的余晖映红了白色的云彩，也为家家户户的楼房镀了一层金色。

西柚站起身，眺望着前方错落有致的楼房，却无比地想念当年的老屋。

阿媛家老屋的后面有一湾泉水，夏日的午后，西柚和阿媛总爱在那里玩水，或者是假装自己长大了。

05年的时候超级女声火遍全国，西柚和阿媛也受此影响，在小泉水旁假装自己是去海选的梦想家，为了一个音乐梦，在泉水边放声歌唱。

她们还有开场，就是“大家好，我们是圆梦组合，我们很喜欢唱歌，希望能让更多的人听到我们的歌声。”

后来，老屋拆了做新房，泉水也被填作地基，圆梦组合也没能圆梦。

当初，村里还没有这么多楼房的时候，临近黄昏，总能看到老屋的烟窗里升起缕缕白烟，西柚她们就知道，时候不早了，该回家吃饭了。

现在村里依旧有烟，却不是烧柴做饭而来，而是三里外的炼炭厂造成的。

每天清晨，村子都被笼罩在烟雾里，灰蒙蒙地，离炭厂越近，烟越浓，看不清前方的路，也忍受不了难闻的气味，仿佛有只手在拼命地挤捏心脏。

西柚曾经问过爸爸，为什么会同意这样的厂建进村里。

爸爸只是久久地沉默，然后回答：“因为村长得了钱，同意了，村民不同意，去闹，没用，因为人家上面有人，县里的环保局也不管，就只能这样了。”

你看，不仅树病了，连人都病了。

“阿媛，回家吧。”回去是不可能了，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