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N次革命后,闰土回到镇上,盖了小的庭院,门前有小门面,卖些海产。海边的几亩沙地流转了,海风不能直接吹他了。水生到了北平,不再回来了。
迅哥也回到S市,几乎每周回家,看他老母亲。与闰土的碰面已是经常。革命后最大的收获是平等,大家都觉得我和别人也没什么差异了。闰土深悔当初对迅哥喊出的那声“老爷”,现在分明大家都差不多,我比他大,他应该喊我哥哥的。
迅哥当初回家,生怕别人说他在外染上豪阔气,他对街坊四邻婶子大娘该怎么叫就怎么叫,一如当初在平桥舅家的称呼。先前,他见闰土就是叫“闰土哥”的,只是闰土不答应。现在他没有改口,他喊一声,闰土答应一声,那声音里的神气,好像得了御赐的匾额。
闰土昂首行于长街,大家互相的点头里,红光满面的闰土高大许多。迅哥跟在后面,他平直着身子,他觉得小镇永远没有他值得招摇的日子。
“迅,你经常去看你的老师寿老先生吗?”闰土问。迅哥没回答,只是点了几下头。
“应该的。人要永远谦卑,不能忘本。没有寿老先生,你怎可能文章惊海内?记住,在咱老家,夹住尾巴做人才是最好的哲学,你越谦虚人家越看得起你。你要是傲慢,你前面走,人家在你后面戳你的脊梁骨,那就把人混丢了,干再大的事也是枉然。”闰土如讲台上助教的口吻,在传经布道,教导迅哥了。
迅哥默默,从来没有过顶撞,当然也不是感恩戴德地顺听。久了,闰土就以为迅哥俯首接受,极是认同,见到只要比他小的人,教导或教训的口吻就展开,大家竟然都俯首谛听呢!迅哥儿一肚子学问还认真听,咱们没有不听的理。
他们怎么知道迅哥压抑多久的反抗呢!
作人的袜子烂了洞,闰土训迅哥不会当哥,完全可以趁夜里弟弟睡着的当口,自己在煤油灯下缝缝,不耽误他第二天上学。建人的家长会迅哥你该替你母亲去学校开,老人家忙得很啊!再说你也是从这学校走出,再回去是对母校的尊重。家里的房子断了两根椽子,你该赶紧找匠人修葺,梅雨季节来临,屋里漏雨成河,你难道要让青蛙直接蹦到你的床上吗?
迅哥依旧无言。他四顾看着,走了几圈。
老太太突然发病,迅哥弟兄几个把老人家送往医院,极尽人子的孝道,颇得病友的夸赞。半月后闰土听说,急急赶往医院。恰巧,当天要出院。迅哥把车辆、护从安排停当后,饭也没时间吃了,要匆匆往学堂赶。
闰土发怒了:“这是怎样的事情,你就不能让其他教员先顶着,把老母亲送往家吗?这是老人家最需要人的时候,你怎么想到了逃离?”他脸色如外面下着雨的将要立冬的阴沉沉的天。
“这十多天了,我哥每天学堂医院来回跑,看病治疗所有的花费都是他一人的支出。学童休息的时候,他就来守夜,衣不解带地伺候老娘。这两天碰巧学堂的一个教员的母亲也开刀,人家自然也得回去照顾。我哥哥既然已经把回家的事弄停堂了,学堂那群孩童眼巴巴盼着他回呢,那是我哥的事业和责任,今天的孝道我们帮他尽了。你只看到这一点,不知道以前那十点,就不要再指点别人好不好!”建人突地发声冲着闰土,众人都说不出话来。
许久,沉吟着的闰土慢慢说:“建人,我是为了你家你妈啊!”建人回道:“谢谢闰土哥。我哥是我妈的亲儿子,我妈是我哥的亲妈。”
迅哥让作人带着大伙去吃饭。他坐上人力车,回学堂了。他让范爱农的外甥给他捎一碗鱼粉回去,他风卷残云后要给孩童们讲批二十四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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