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个口味特别的人,最爱吃的美味是猪蹄子,那种煮得烂烂的,用手轻轻一撕就会骨肉分离,母亲是地道的北京人,对她来说,红烧是最地道的做法。
母亲很会炒糖色,她把油和糖一点点炒成糖浆,然后放入猪蹄子,慢慢炖烂。于是,母亲做的猪蹄子成为我们的挚爱。
她的这个嗜好也遗传给了我。
我刚入伍的时候,师部在偏远的山村,只要有机会溜到洗马林镇上,我一定会买只猪蹄子,悄悄躲在树林里心满意足地吃完再回连队。
有一次我忘了擦嘴就赶回来了,被战友看到了嘴边的油腥,她吃惊地问;“你偷吃了什么?”
“没什么,一只猪蹄子。”
她惊讶地说,“那么多好吃的,怎么会喜欢这一口?”
“我妈喜欢,我也拗不过肚里的馋虫,再说,其他小吃都不如猪蹄子好吃。”
后来,我妈查出胆固醇偏高,才忍痛割爱了猪蹄子。
我妈的另一个嗜好是:臭鸡蛋。是不是有点剑走偏锋的感觉?
我的少年时代,每到冬天,我妈总会腌上一坛子咸鸡蛋,大约有五十个左右,她把这些鸡蛋洗净,晾干,慢慢放入煮好的花椒盐水中。这些鸡蛋里面总有一些坏蛋,它们潜伏在坛子里,分不出伯仲。但是坏蛋腌过之后就变成了臭鸡蛋,它们臭味冲天,不可一世,大有遗臭万年之势。
我们都无法忍受,闻都不能闻,我妈却对此欢喜的不得了,就像捡了金元宝似的。我妈吃得津津有味,我们在一旁眉头紧锁,苦不堪言。那个臭鸡蛋很咸,我妈每次只能吃掉半个,剩下的半个又不舍得扔掉。
我爸忍不住对我妈说:“把那半个臭鸡蛋,放到阳台上去吧!我快不行了。”他不说快被熏死了,而是说快不行了。
平时在家里,母亲总是那个第一发言人,她嘴巴利索,说起话来一套套的,全家都敬畏三分,但是只要我爸提到臭鸡蛋,我妈就像做错了事的小姑娘,十分不好意思地将半颗臭鸡蛋包裹严实,顺从地放到阳台上。
一天,我问母亲,“为什么对臭鸡蛋情有独钟?” 母亲说:“我小的时候家里穷,姥姥姥爷教书的工资很低,养不起四个孩子,平时家里只能吃窝窝头和臭豆腐,有的时候连这两样都没有,所以,窝头臭豆腐当晚餐已经是奢侈的啦!”
我呆站在那里,无法想象母亲少年时一家人的艰辛和不易。
后来,妈妈也买过王致和臭豆腐,为了诱惑我们,我妈切了小葱葱花撒在臭豆腐上面,还点了好几滴香油。
但是全家人仍旧不大喜欢,那臭鸡蛋的负面印象太深刻了。那以后,母亲不再买臭豆腐了,但是只要发现了臭鸡蛋,坚决不让扔掉。
很快,邻居王阿姨也知道了我妈的爱好,只要在咸鸡蛋里发现了臭鸡蛋,立刻给我妈送来,我妈也回馈一些零食给人家的孩子。两家人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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