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班，
李琴又打来了电话:陈姐，我觉得那个胡主任要找的人很像你，你去见见呗！说不定真是老朋友呢！晚饭我请吃饭，酒店随你点！
李琴做办公家具，我以前家具城的同事，后来我换了商场，联系不多。
她前几天去给一个单位量尺寸做方案，一个姓胡的主任向她打听一个人:女的，姓陈，2002年在美新公司一起上过班，现在应该30多快40岁了，老家好像是孝感，大眼睛。
问她认识的家具圈子里有没有一个这样的人。
拜托她一定帮忙多打听。
和同事聊天说起寻人的事，有个同事说要找的人和我很相符。
我一听美新公司，感叹世界真小，生活就是兜兜转转！
2002年我毕业的第一份工作，是在美新公司。老板是江西人，家族式企业，管理人员差不多都是老板老家的人，唯一的好处是我跟着沾光也提供食宿。
我做前台接待兼仓库保管员。
仓库每个月底要做盘存表交给会计，会计是老板的亲戚，一个干瘪的老头，常常从老花眼镜后翻着白眼冷冷的瞅人。盘存表老头总能给我指出小问题，重做，找错，再重做。密密麻麻的数字，翻来覆去的搞，真让人头大！
老头问，想学会计吗？下班我教你！
我感慨年龄大的人心肠还是很慈悲的！但我对数字真的不敏感。
老头问了我几次，我都没能拜师学艺。
有天老头送盘存表来仓库，老头说，下班后一起去公园玩，请你吃饭。
边说边捏了捏我的腮帮。我恼怒的甩开了他的手！
老头前脚刚走，小胡后脚来领材料。
小胡是单位的电工，刚结婚。
他看我眼泪汪汪，问道:被老色狼欺负了？走，跟老板娘告状去！我给你作证！这老不死的！非得揍的一頓！
没等到小胡揍老家伙我就辞职了。
同宿舍的小丫头晚上起来上公共厕所，被人偷袭，小丫头吓得魂飞魄散哇哇大哭！
小丫头说那人就是想害她，她没看清对方是谁，但她拼命反抗，又叫又挠。
第二天，我看到老头的衬衣领子扣得老高，但我还是看到了一丝抓痕。
再见小胡是第二年，我在一个百货商场卖家具。无意碰上的，他没有打听我的近况，开口就问我手上有没有钱？说他爸过马路被车撞了。
我刚收了顾客500元订金.可以挪借给他，但我一再叮嘱月底一定要还上。因为我月底要向老板交款。
小胡答应了，留下一个call机号，急匆匆走了！
临近月底我疯狂call小胡，开始回复，后来不回了。
500是我找经理预支工资补上的。
后来小胡慢慢淡出我的记忆了！
见胡主任的路上，李琴说，家具今天就全部送完了，至于尾款，陈姐你一定帮我多美言美言！
我说:姐又不是小乔！
小乔是我们家具城那帮女人的美容顾客。姓乔，我们都叫她小乔，如同叫着三国演义里的小乔！
她经常来商场给我们洗洗脸，修修眉。讲讲护肤，推销化妆品。和我们打成一片，姐姐妹妹喊得很亲热！
有天她正给一个卖办公家具的老板娘描眉在，来了一帮城乡结合部押了土地的土豪，买办公家具。
大单子，小乔也帮着好姐姐招呼！端茶倒水。
单子成交了，付了订金，尾款十万，货到付清。
货送了，老板娘请吃饭唱歌几次，款还是没结回来！
土豪说，明天我请你吃饭，把款给你结完，但你一定要把那天那个小妹妹带上，一定！
老板娘买个一堆化妆品，带上了小乔。
款结回来了，小乔很少再来商场。偶尔来商场独独不理老板娘！
后来小乔彻底和我们失去了联系，我们谈起皮肤就想起了小乔。
不出所料，胡主任就是以前的小胡。
见面就说:走，先找个地吃饭！边吃边说！
饭桌上，百感交集，一转眼十几年了！胡主任说:你知道吗？这些年武汉三镇的家具城我晃悠到了，家具看得少，美女瞅得多，问家具少，问人多，我一直打听你在。我到你原来上班的商场找过你几次，别人说你换了地方。今天老天眷顾，让我们相逢！
相互加了微信，胡主任转了5000.
我不要。
他说:十多年了，我心里一直记着这事！欠的何止是钱，是人情啊！你今天无论如何收下！让我心安！
回来的路上，李琴说:陈姐，大万也走了！你知道吗？也是直肠癌！
我很愕然，悲伤！世事真无常！
李琴提起大万，是因为想起了二万。
大万是老大，姓万，二万，是老二。
大万二万都是搬运队的，二万是队长。
我因为情商太低，打工一直不讨老板喜欢，尽干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后来就和同事王姐一拍即合，自己干。
资金有限，很节俭，上货下货我们自己动手，安装是个技术活，也是个力气活，我们也自己干。拧螺丝经常拧得汗流浃背，特别是对孔洞攻螺杆，没对准怎么也攻不进！
搬运队的师傅看着我们那副蠢拙相，有时给我们帮忙。
他们手动，嘴也没闲着:对准眼子往里攻，这是我们男人干的事！我们轻车熟路闭着眼晴都会搞！
旁边老嫂子们就意味深长的笑！
小田比较腼腆，他每次帮我们安装从来不说东道西。有的师傅讲得太露骨，他还会拦几句:你说话注意点，别人小陈还没结婚里！
有几天看小田一直闷闷不乐的，聊天时他说，哥哥嫂嫂条件差，不想让侄女读书，侄女又还想读，学费没凑齐。我借他500.
几个月后小田没招呼一声就走了！
王姐问队长二万:你把工资给小田结完了吗？他还差我们小陈500块钱呢！
后来我就多了个绰号——500.师傅们经常见面就开玩笑:借我500！
我真的恨死小田了，钱不还就算了，还让我成了别人的笑柄！
王姐为了保持身体苗条，每天一包碧生源常青茶，说有清肠排毒的功效。
二万叫王姐给他两包，他这几天不拉，一直肠胃不舒服。
喝下后，二万说，那玩意太厉害了！狂拉不止！
后来二万因为便秘腹泻交替，上了医院。
二万查出来是直肠癌中晚期，我赶紧叫王姐扔了所有的常青茶。
我们大伙都怀疑会不会是医院误诊，二万是个对饮食非常讲究的人，谁要吃腌菜霉千张之类的东西，他会嗤之以鼻数落半天！
二万手术后，我和王姐提着营养品去看他，留了一个信封。
二万脾气不大好，偶尔因为收费多少和商户争吵，他的搬运队内部也因为干活轻重，分钱多少有矛盾。
他病后搬运队的人就散伙单干了，活干得比原来漂亮，收费比原来还灵活。商户觉得二万以前多收了，搬运工觉得二万少分了。
大家都忙着赚钱，没功夫去看他。
往二万家附近送货时我和王姐经常叫司机帮忙捎些东西给他。
半年不到二万就走了，才45岁！
有天大万莫名其妙给500块钱我，他说他搬不动了，准备去帮儿子带小孩，二万病中和他提过，小田走时，有1000多的工资没结，叫他发工资时一定拿500给我。
那个钱我没有接。
生活不易！谁也不想欠谁的！
欠下没还上！是他还没迈过那个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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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与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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