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说,第二批转运老师是幸运的。没有出市区,不用带学生,一日三餐生活规律。虽然被隔离在房间,但对于大部分习惯于宅在家里的大学老师,不是什么大问题。
最苦的是第一批转运的带队老师,在前期的志愿者服务中已经透支体力,当第二批转运老师终于可以休息的时候,他们依然奔波在最前线,冒着时刻被感染的危险,和同学们同吃同住各种操心受累,经常性忙到深夜十二点钟,凌晨四五点钟又早早爬起来。工作群里满屏都是他们不停汇报请示反应问题的留言和探讨。
松松是柳莺的好朋友,也是第一批转运的带队老师。他人很和善,平时总是笑眯眯的,做事不紧不慢走路四平八稳,他又担任系部主任,很是适合带队工作。偶有闲暇,他也会和柳莺几个要好的朋友聊起前线情况,顺便诉诉苦吐吐槽。
16号下午三点钟,好友群冒出松松一句话:都在吗?
燕老师马上说:向战斗在第一线的志愿工作者致敬!
路老师问松松:前线战况如何呢?
怎么说呢,松松笑着给大家语音:我带队五个宿舍共四十个同学。在转运路上已经有同学陆续出现低烧,到隔离点后两个宿舍同时出现高烧,隔两天又有一个宿舍出现发烧症状。也就是说,从12号转运开始算到16号为止4天时间,我带队的五个宿舍就有三个宿舍出现病毒感染的典型症状。
听着松松的语音柳莺突然想起,入住隔离点第一天,就有带队老师在工作群反映说,她带队的学生有两个发烧。柳莺本能地想到好友赵赵,很担心她的学生中也出现发烧的。柳莺知道,赵赵虽然内心强悍,体质并不太好,何况前期一直处于忙碌状态。揪心赵赵,柳莺退出好友聊天,赶紧给赵赵打电话:
赵赵,你那里情况怎样。
赵赵平静道:学生中出现两个发烧症状。
听她语气虽然淡定,焉知不是怕柳莺担心,故意把发烧人数往少里说呢!柳莺心里微微一震想,果然也有发烧的。她顿了顿关切道:一定注意防护,保护好自己。
赵赵狠狠地说:我从出来的那天起就跟自己说:我绝不会感染。
柳莺点头道:这样想就对了,不要给自己消极的心理暗示。
柳莺放了电话看好友群,松松几个还在热聊。
松松说:综合来看,撤出去的学生基本每个隔离点都出现发烧症状。
柳莺联想到赵赵带队的情况,疑惑问松松:这是为什么?怎么隔离开了依然丁点不见轻,似乎更严重!
松松说:这个病毒传染性太强。在前期,宿舍中只要有一个人感染病毒,即使早被拉去隔离,她也基本传染给了宿舍其他同学,只不过其他人在潜伏期而已,等待转运出了学校,来到隔离点之后潜伏期一过,病症就爆发出来!真惨呢,都是一窝一窝地发烧,基本没跑!好在,就是高烧不退。还不至于有其他危险。
路老师问:那有什么办法吗?
没有好办法。要么物理降温,要么吃退烧药,早上吃了退烧药晚上可能又烧起来了,那就接着吃退烧药,大量喝水,反复这么几天也就下去了。松松说:奇怪的是都发烧,症状还不一样。
松松还讲:有个同学问我,老师,我跟我室友都三十九度多了,然后我俩症状差不多,就是我室友穿着羽绒服睡都觉着冷,我只穿了个睡袍都热的不行,咱俩一个发冷一个发热,这咋整啊?
柳莺问:是啊,你怎么办!
麻烦呗!一个屋子两个孩子,第一个孩子先烧起来,第二个孩子就害怕,就给家长说了。这不,家长就老给我打电话,说能不能把俩孩子分开,我又忙着和酒店协调,结果还是分不了,酒店根本已经没地儿。果然,两三天后第二个孩子也就传上了,听孩子妈妈说,孩子哭哭啼啼的不停跟她诉苦,老怕烧坏了,所以就弄的就挺麻烦。
能不能给她们加一床被子,冷的就加被子。路老师建议道。
酒店说没被子了!
唉,看来酒店的资源基本也让我们用尽了。听松松这么一说,柳莺心里无限惆怅,又想到他是个男同志,同情道:你这简直又当爹又当妈的,真不容易!
带队老师还不都这样。他笑了:这不是,刚去给女生拿了一堆卫生巾啥的,有几个女生生理期了。
路老师哭笑不得:估摸着,你都未必这样伺候过你闺女。
燕老师嘱咐松松:松松,这回可不是闹着玩的,要做好防护千万别感染。
松松依然笑眯眯的说:很多事情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柳莺问:带队老师情况怎样,有感染的吗?
你说呢?松松反问完又说:我这个隔离点住了三个学院,除了咱们学院,还有体育学院和法学院。体育学院五个老师四个阳,还有法学院两个老师中也有一个阳,也就是说我们这十个人里头有五个阳性的。
松松,一定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努力冲进决赛圈。燕老师又嘱咐道。
听天由命吧。松松以一贯的佛系口吻像说着旁人的事:我们三个学院老师聊天,体育学院那哥们儿问,你们学院一共几个?我说我们仨,他说你们少多了,他说我们学院一共二十多个羊的。你想体育学院这帮子,还教太极拳跆拳道。我说你们那个刘教授不就教跆拳道吗,他说他第一个就羊了,在学校给学生送饭时就羊了,所以咱们学院包括咱们真是很幸运。
听说这波病毒传染性极强,秒传,传播率为1传18,感染者从被感染到传染人平均2天时间,最短仅需24小时。路老师听后说:大家都好自为之吧。
……
柳莺正在好友群聊天,突然接到小妹柳歌电话。柳歌听说柳莺安然入住隔离酒店后才放下心来,她时不时会给柳莺打电话问好。
柳莺刚摁了接听键,话筒里传出柳歌熟悉的声音:姐,你知道吗?刚听说市内有两个中学早就出现感染了。
怎么,连中学也出现疫情,这传播速度真是神速了!柳莺呆呆道。
柳歌继续说道:恐怕中学的疫情比你们学校还早。孩子们没手机家长也不知道,学校又怕家长担心,就没和家长声张,结果没控制住,整个校园爆发疫情。
晚些时候,柳莺又听说一起发烧事例,这是一天内连续听到的第三个发烧话题,无论消息真实与否,都让她震惊不已!因为这个事例出现的地点太出乎意料:在第一批返校学生中查出阳性!
就在昨天,听说学生这么快返校时,老师们还明确提出过质疑!居然马上被他们不幸言中。
稍后便有消息称,国家疾控中心直接去XX大学,对防控疫情措施提出批评,校园消杀后要经过专家研判才能进校园。怎么能随便让孩子们又返校呢!柳莺听到这里松了口气,心想,终于有专业人士来管了!
其实,自从柳莺学校爆发疫情以来,无论是学校还是市里,都迫切想遏制疫情,结果却事与愿违。仔细想,无论学校还是市里都不是专业人士,在这个过程中焉知不是好心帮倒忙!
深夜十一点多时,单位工作群里依然一片沸腾。是松松带起的话题,他在群里发了张截图,是一句重复了三遍的通知:
@所有人 各位老师,如果身份证上不是家庭现住址的,填写家庭现住址。具体到省市县。
重要的话说三遍,可见这件事十万火急!所以也就能理解,松松为什么于深夜十一二点在工作群里问询。
松松发完图后问道:大家收到这个紧急通知了吗?
其他带队老师纷纷说,没有,没有呀!
松松纳闷:市里只催我们很急?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同时有两个带队老师回应说:
我们也发通知了,也让赶紧填写呢……
我们也在催着填表呢!
一个带队老师敏感地意识到什么说:这是要转移吗!
另一个带队老师马上问: 要转移到哪里去?!
松松:是不是转回自己现住址的区县接管?
有人就问:那为什么不直接让填现居住地啊!
松松:一开始说让填身份证上的地址,但身份证上的地址,可能和现居住地址不一致。所以刚又补发了一个,说如果现住址和身份证一样,就以身份证为准,如果现住址和身份证不一样,就以现住址为准。
好嘞好嘞,那我就明白啦!都让统计啦!
王书记冷不丁问了句:大家都收到了吗?我所在的点儿没有收到呀!
带队老师甲:我们这催了,着急的很。
带队老师乙: 我们这儿统计的是户籍所在地。
松松: 我们这儿一开始也是说户籍地,请示后又告诉是现居住地,这涉及到把你送哪儿去!户籍地是送回孩子老家,现居住地是送回学校,完全两个概念。
带队老师丁:那么到底是送回家呢还是送回学校?
带队老师甲:估计直接回家了!
松松:说不清。现在能都回去吗?像我这组一共五个宿舍,现在有仨宿舍陆陆续续在发烧。即便是前两天,也都低烧不正常,孩子们说,不发烧还是会热醒,还是会嗓子疼什么的。你现在敢让这些人回学校吗?可是不回学校,还在人家酒店住着,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呀?回家吗,似乎也不现实?
带队老师丙:发烧的可多了!
松松吃惊地插了一句:唉呀,我这群名怎么眨眼功夫由隔离群改为疏散转运点群了!
其他老师继续探讨学生去向:如果强调是户籍地的话,估计是不返校了。不过,老师回家简单,学生这么多怎么办?
一个辅导员插嘴说:学生们也都在填。
带队老师甲一头雾水问:学生至少分两种情况,一种不发烧一种发烧的。不发烧的没感染是可以回家,发烧的呢肯定是感染了,是不是继续隔离呢?怎么着也得采取区别对待吧!
这时,王书记说话了: 我这里也开始让统计了,应该是全部都要统计。目前所有的统计仅仅是统计到区或者县。
他分析道:我的一个感觉是,要把所有老师和学生送回当地的区或县,由当地的区和县来进行管理。大概跟去年1月份疫情的时候,由各地市专门派车来把学生接回去一样!
当然了啊,这仅仅是我的估计和判断。我目前没有接到任何正式通知,只是我所在的隔离点让填写这个表格。
松松看了表示认同:有道理,属地管辖。
正讨论学生转运去向,几个老师却另起炉灶说起返校学生情况:
这个说:网上说校园状况确实不好。
那个说:听说返校的学生又检出阳性了。
另一个说:这才是根本原因。
又有人插了句:我也听说了。
松松只关心他自己带队的学生,牢骚道:现在在群里要退烧药已经没人理了,做好明天转运的准备吧!可怜了这一帮正高烧的孩子们,又要开始长征了!
有人问松松:不可以不走吗?还有学生正发着烧,退烧了再走不行吗!每天的体温表不都报给领导吗?那为啥还这么急着让填疏散转运表呢?
他的疑问谁能回答?谁也回答不了,大家各忙各的各关心各人的事儿。
松松自然也给不出答案,只顾自己嘟哝:明早6点还得起床叫孩子测温、填表,收垃圾!催着填表,填完表发烧没药也没人管了!可怜不?不聊了不聊了,我给学生送东西去。
有人感慨:发着高烧走太折磨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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