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纫机（134）

缝纫机二号说的对，我应该问问他们的情况，说不定他们正需要我。尤其是爸妈。老家现在很危险，MS针对的正是像他们这种年纪的人，万一真出事了，我不得回去善后？还是算了，都这么多年没见了，我连他们长什么样都快忘了，他们只不过是我名义上的父母，我不该瞎操心。

小C换过几次手机，不管它们最后是被弄丢了还是坏了，无一例外，里面都存了两个相同的号码。她没想过要记住这两串数字，很多次，她故意打乱里面的数字，重新组合成两个陌生号码填在学生档案上。没人打过那两个号码，老师的手机里存了很多家长的电话，却唯独没有她爸妈。得知这个世界上不止是她讨厌那两个人，她的孤独感减轻了不少，她还为此笑过，当然了，是背着别人躲起来偷偷地笑。可是笑的次数越多，她对那两串数字的记忆就越深刻，渐渐的，她再也笑不出来。她习惯在每次换手机的时候优先输入那两个号码，按下拨号键，在电话接通之前就挂掉。明明她已经对这两串数字烂熟于心，每次填写资料的时候，关于父母联系方式的那两栏总是不同的排列组合。

她只是短暂地拿起手机，又重新放下，熟睡的小Y根本不知道手机屏幕的亮光在他脸上逗留了几秒钟。

如果是你呢，你会打这个电话吗？她用一种安静的方式问小Y。她还一直记得不能把小Y吵醒。

“问问吧，不然以你的德行，肯定会后悔。”

这个时候，小C很感谢缝纫机二号没有继续留她一个人胡思乱想，不过，“我不会后悔。”她可不认为自己会后悔。

“你别忘了，这个世界上没人比我更了解你。你们通常以为后悔只会发生在事后，可是通过我们对你们的观察，在事前发生的后悔才更难弥补，你已经开始后悔了。”

“可我不觉得啊。”

“你心里的某一块正在为后悔腾地方。”缝纫机二号以一种外科手术专家的口吻对她说。

还真是。小C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它很快就掩盖了小Y的呼吸，有一个大活人在身边已经让她手脚发烫，心脏的快速跳动令她更加燥热，她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倦意更淡。

“我不知道。”小C在和自己搏斗，“我不确定自己能做到。我……我已经离开他们太久了，我不确定他们还会认我这个女儿。”

我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好了再也不回头吗？小C痛苦极了。后背沁出的冷汗肯定弄湿了床单，她开始为这样一个小疏忽后悔，她应该穿一件更吸汗的纯棉睡衣，要起来换一件吗？不，还是算了，那样会吵醒小Y。

“不确定的事就该问问，确定了才好做决定。”

“如果是不好的结果呢，如果他们对我破口大骂，我是不是该骂回去？如果他们真染上了该死的病毒，我是不是还得安慰他们别怕，有我这个‘女儿’在？”

缝纫机二号没有马上回答她，这么简单的问题，她很快就能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