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是……不是我撞的,是她自己没站好,是她自己……掉下去的!”
声音很稚嫩,大概是五六年级的小学生出来玩,一路玩笑打闹,不经意撞上自己的吧。
可笑的是,她都还没来得及害怕,竟分析起了落水原因。
俯面砸进水里,湖水被身体拍开又迅速聚拢,通过五官浸入肺腑。
眼睛疼得睁不开,涌入耳蜗的湖水又痒又痛,脑子里全是耳鸣声,心悸感明显,心脏仿佛骤停。
这就是濒死的感觉吗?
可是,我不甘心,才领了不到一个月结婚证啊!
我好不甘心。
不会游泳的人只会胡乱扑腾,浸了水的婚纱比平时重了十几倍,这让落水的准新娘越来越无力,扑腾的动作越来越小。
意识混沌间,好像听到了又一个落水声,紧接着,身旁的湖水涌动,波纹飘摇,林夕忍着疼痛睁开了眼睛。
一个修长的身影,双手拨开挡路的湖水,朝她游去,越来越近。
是我的小天,是他来了,是他来救我了。
可是,我好像坚持不下去了。
散尽了气力的双手被人托着逆流而上,可婚纱真的太沉重了,这样下去会两个人都会被拖死的。
林夕用尽最后的力气摇了摇头,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就被湖水找到了机会,一个劲儿的往里涌。
握住她的手又用力往上提了一下,然后,她的嘴唇被冰冷的嘴唇夹住,再撬开,一口接一口的气被渡了进去。
“老婆。"
“再坚持一会儿。”
贺天是个成熟又温柔的人,平时也很正经,刚认识的时候都是叫她名字,后来熟了就叫她老婆。
却没想到,第一次叫她老婆是在这样的境遇下,成为留给她最后的一句话。
三三两两的碎片真实的告诉林夕,这些事情都发生过,但她自己却不愿记起的事。
这些碎片被称为记忆。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便是她站在这栋小楼前,踌躇不决的时候。
“小天,贺天,你在哪儿?”
想起所有,林夕几乎崩溃。
眼泪早就不自觉的夺眶而出,终于回过了神,慌乱的想要往门边退去。
后背撞上不太结实的胸膛,让她无法后退半分。
“小天?”
贺天伸手阻挡想要转身的人,低声喃喃了一句:“对不起,是我困了你太久了。”
林夕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胸膛上,小声的抽泣着,“别赶我走,小天。”
贺天餍足的享受了一下迷恋的怀抱,才说道:“够久了,你陪我够久了,我该满足了。老婆,你要好好活着。”
林夕崩溃了,话里带着祈求:“不要,小天,不要。”
“回去吧,乖。”
终是舍不得对她说刺耳的话,贺天用哄孩子的语气回了她,然后扶起靠在怀里的人,用力一推,把她整个人都推进了那白茫茫一片的房间里。
这里太冷了,再也不会有颜色和阳光,我舍不得把你禁锢在这里。
贺天笑了。
如七天前。
哔哔哔!
———
林夕猛的睁开眼,入目是雪白的天花板。
身体疲惫,眼睛酸痛,她不得不重新闭上眼缓解症状。
慢慢适应过来后,林夕再次睁开眼睛,想要坐起时才发现手脚瘫软无力,只能放弃,转动眼珠四下扫视。
围着自己大大小小的医疗仪器,白色的墙壁,淡蓝色的窗帘,以及口鼻处的吸氧罩,告诉了她身处何处。
意识在逐渐恢复,终于想起了最重要的人。
林夕一把扯掉吸氧罩,身体的疼痛让她控制不住的颤抖,好一会儿才恢复了一丝气力,艰难的拔掉了身上所有仪器的连接线。
小天。
你在哪里?
我来找你。
可……林夕忘了,她已经躺了七天了,身体虚弱到……已经支撑不了她的大动作。
她毫不意外的从床上摔了下去。
她不停歇,哭喊着奋力向门口爬去。
门开了。
有人来了。
是几个身穿白衣的医生。
不是贺天,没一个是她的小天。
她再次被安置在病床上,随手抓了一个医生的手,筋脉紧绷到凸起,眉头紧锁不安,嗓音沙哑的问道:“贺天呢?你们能不能有个人告诉我,他在哪儿?”
她情绪太过激动,对于恢复身体相当的不利,医生没办法,只好赏了她一支镇定剂让她安静下来。
"他为救你,已经死了,所以,你要好好活着,才不会辜负他的救命之恩。”
把仪器重新连接好,医生才回答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死了?
谁死了?
他说谁死了?
贺天死了?
他是在说贺天死了?
呸!
谁信呐,我才不信。
谁说的他死了?谁编造出来的谣言?话不可以乱说的,知道吗?
我明明一小时前还看见他了。
虽然他是胖了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生了一种皮肤敏感脆弱,一搓就会烂掉的皮肤病。
但他没死,我一小时前还看见他了。
真的!
后面的一个星期,林夕积极努力的配合医生,她想快点恢复,然后去找不知道躲在哪里的他。
虽然有人悄悄的指着自己说:“看那个女人,老公死了一点都不伤心,居然还笑得出来!真是没良心,可惜了一个大小伙子。”
可她们懂什么,我的小天没死,我干嘛要哭?
他明明就是治皮肤病去了,很快我就能见到他了,到时肯定让你们打脸。
在此期间,同事、朋友,乃至于二十年前就已经各自成家的父母都来看过林夕。
呵呵,真是可笑,说要照顾,但二十年的时间可不少,这么久不闻不问,何必这时候来惺惺作态。
所以,林夕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一个星期的积极治疗后,林夕总算熬到出院了。
“有困难,可以来找我。”
医生写了一张纸条,上面有他的名字和电话,递给正在收拾东西的林夕。
陈司楠,是这个医生的名字,住了一个多星期,林夕才知道她的主治医生叫什么。
“谢谢。”
林夕接过,看了一眼放进包里。
林夕打了车回了家,回到那个刚买不久,才布置了一半婚房的家。
一切如前,林夕拉开鞋柜,里面还有他们的情侣拖鞋,茶几上的水果篮里还有苹果,虽然快要烂掉了。
她想把自己的衣服放进衣柜里,打开衣柜,右边还挂着他的衬衣和外套,还是那么的一尘不染,林夕笑了笑,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
放好衣服,林夕躺在那崭新的双人床上,小心翼翼的睡在了左边,空出了右边的位置。
她抚着旁边空荡的位置,喃喃自语到:“别丢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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