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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谢欢不知道别人的初恋都怎么谈的,反正她跟胡一凡在一起,记忆都是在床上。
谢欢也不知道那时候,胡一凡咋那么热衷那件事,简直是抓住一切机会跟她上床。
凑巧当时胡一凡有个哥们儿还有套闲的房子,不算大,卧室里却有张宽大的床。
她跟胡一凡差不多把那张床睡塌了。
谢欢认识胡一凡的过程,跟《欢乐颂》里曲筱绡认识赵医生的过程差不多。
不过生活不是影视剧,当时的胡一凡也就是个见习医生,刚从学校出来没几天,上班就是屁颠屁颠儿地跟在主治医生后面查房、做记录,点头哈腰。
谢欢那年春天患了个急性阑尾炎。
做手术的时候,胡一凡跟着打下手。
在手术台上,就把谢欢那小身子骨目测了一遍。
所以,和影视剧里曲筱绡的恋爱不太一样的是,其实是胡一凡勾搭的谢欢。
那段日子,胡一凡往谢欢病房跑得有点勤,嘘寒问暖的,动辄掀开她宽大的病号服,看看伤口愈合情况。
有两次,胡一凡把他消毒水清洁过的冰凉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在谢欢肚皮伤口附近的问题,问,还疼不?这儿疼吗?这儿呢。
谢欢差点告诉胡一凡,她不疼,她小肚子被他按得抽筋了。
但谢欢一点不生气,谢欢有生之年都在以貌取人,胡一凡那种貌,就算流氓也值得原谅。
谢欢猜胡一凡的妈应该是新疆人,他有高鼻梁和湖蓝色的眼镜,混血的那种味道。
后来胡一凡说他妈真是维吾尔族的。
谢欢有点儿赖着不想出院,最后查房的时候,大夫不再给她开药了,让谢欢的妈去办出院手续,给其他需要的病人腾地方。
胡一凡穿着白大褂两手塞在兜里看着谢欢,一脸鬼鬼的笑。
单身男女,你情我愿。血气方刚,干柴烈火。
谢欢小肚子上的伤口还没好利索,就跟胡一凡上了床。
第一次上床的时候谢欢说,你当医生,是不是就为了光明正大地对女患者耍流氓啊?坦白交代,霍霍多少女患者了?
胡一凡一边跟剥玉米皮似的一层层剥着谢欢的衣服,一边义正词严地说,不,我只想对你耍流氓。
谢欢信了。
谢欢是真信了。
别的男女可能会是一见钟情,但她跟胡一凡,却属于那种一见想睡。
不谋而合的。
胡一凡第一次把凉冰冰散发着消毒水味道的干净手指放到她肚皮上的时候,谢欢就想,她好了,得跟他睡觉。
但在胡一凡之前,谢欢从来没有过跟男人睡觉的念头。
也从来没有睡过。
她内心半点都不保守,没睡过,是因为没碰上想睡的人。
但胡一凡还是有些意外。
不过到底是学医的,在发现了这个意外情况后,胡一凡有惊喜没惊讶地妥善处理了谢欢的疼痛,又妥善地把谢欢的小疼痛变成了小快乐。
2
谢欢跟胡一凡好了两年,睡了两年。
有时谢欢有高潮,有时没有。
没有也不是别的原因,胡一凡在二十四五岁的时候欲望太强烈了,强烈到可以天天都折腾一次。
只要能腾得出时间。
谢欢不过是有时跟不上胡一凡的欲望,没那么想,所以也就没那么有感觉。
但也不烦胡一凡见面就把她剥开摆在床上。
然后瞅着胡一凡,哼哼唧唧地走会神。
等着他最后那一下子。
胡一凡挺卖力,哪次都弄得大汗淋漓。
但哪怕是大汗淋漓,身上也散发着谢欢喜欢的那种淡淡的来苏水的味儿。
谢欢喜欢那味道。
然后等胡一凡折腾完了,她就八爪鱼一样缠着胡一凡的身体,酣畅地睡半天。
除此,恋爱谈得乏善可陈。
不过一时半会儿,结婚的事儿也没提上议程。
胡一凡实习期过后,倒是顺利在医院留下了,但名不见经传的小大夫,没职称没资历没过硬战绩,有了名分,也依旧是跑腿做记录点头哈腰的身份。
每周能坐两次诊,可以在患者跟前装点逼格。
还装不好。
患者刁钻得很,除了那些没有任何经验的,大多有点脑子的,看看胡一凡的年纪和资历,能不挂他号的就不挂了。
谢欢就一小公司的制单员,吃住都在家里,还月光。
俩人一穷二白的,如果不是借用胡一凡哥们儿的房子,睡个觉都找不到地方。
胡一凡家没能力给他买房子,谢欢家也没有。
所以对胡一凡跟谢欢的恋爱,两家家长没明着反对,但也没表现太多热情。用谢欢闺蜜的话说,他俩看着挺热闹的,郎才女貌,其实也就是剩个豺狼虎豹的份儿。
也就床上富足点儿。
谢欢当时哈哈笑着骂了闺蜜一顿。
没太当回事。
谢欢在24岁之前,都活得没心没肺的。
对生活的思量,是胡一凡跟别人上床之后,蹭一下冒出来的。
3
跟胡一凡睡的,是医院副院长家细眉细眼、长胳膊长腿的独生女儿。
副院长马上要扶正。
女儿在卫生局工作。
胡一凡跟副院长的女儿睡过后,就跟谢欢说了。
胡一凡说,那晚副院长过生日,他受宠若惊地意外得到了邀请,并且,是家宴,基本没几个外人。
受宠若惊的胡一凡理所当然地喝多了。
吃过饭后副院长女儿开车送胡一凡回去。经过一个小区,副院长女儿说,她就住在那儿,她一工作就从家里搬出来了。
问胡一凡要不要上去坐坐。
胡一凡说他当时真的犹豫了,但拒绝的勇气却不很足,就点了头。
胡一凡说全是他的错,他也不是脑子发热,他当时就是有点受到了副院长一家优越感的诱惑,没有抵挡住,脑子里有个念头想跟他们家攀上关系。
这种关系,在副院长女儿身上最直接。
进了屋,胡一凡说他低估了自己的定力,压根儿就没管住自己,副院长女儿用长胳膊长腿一包围他,他就该死地硬了……
胡一凡说到这里,谢欢才开始做出反应。
她的反应不是哭闹不是痛骂不是别的,而是伸出手在胡一凡俊秀的脸上死命挠了一爪子。
谢欢一直喜欢把指甲留得细细长长,染乱七八糟的颜色。
胡一凡的左脸登时就出了四道深深的血印子。
一点不夸张,胡一凡吸了口气,眼泪刷就下来了。
是疼的。
谢欢掉头就走了。
后来胡一凡找了谢欢很多次,他说他酒醒了心也醒了。他说就算他在医院待不下去也没关系,他要回头是岸,还要跟谢欢好,租个房子马上结婚。
谢欢一开始不吭声,等胡一凡说道结婚的时候,谢欢说结尼玛个蛋,能滚多远滚多远。
谢欢说胡一凡你别做梦了,你别想再碰我一下,我嫌你脏。
胡一凡的脸刷就白了。
胡一凡想起了欢腾的,妖精一样的谢欢的……第一次。
胡一凡就没再去找过谢欢,他也不是才知道,谢欢是有感情洁癖的。
谢欢说过,他跟她怎么睡都行,她都配合。但要他敢跟别人睡,就绝对不行。一次也不行。她对睡觉这事儿是眼里不揉沙子的。有些女人只要求男人精神专一,她不一样。胡一凡心里装一百个女人她都不管,但她不能容忍有别的女人八爪鱼一样缠着他的身体,就像她对他那样。
那是谢欢的底线。
也正是因为知道这底线,所以胡一凡给谢欢说了他和副院长女儿的事。
谢欢半个月后就一声不吭辞职走了。
胡一凡在谢欢走后一个月,就跟副院长女儿结了婚。
左右知情的亲朋好友都站在道德高度把胡一凡骂了一通,包括借房子给胡一凡睡觉的哥们儿。
胡一凡没辩解,也没告诉任何人,他的心其实有点疼。
事已至此,他的心疼就是狗血,是当了婊子立牌坊。
他那就不立牌坊,默默当婊子好了。
4
胡一凡再见到谢欢,8年后了。
此时的胡一凡已经成了响当当的胡一刀,做到了科室主任,一般阑尾疝气这种小手术都不做了。只做开膛剖肚的大手术。
天时地利人和,再加上胡一凡也确实有点本事,拿着手术刀,有那么几次不为人知的小失误,水平也就慢慢历练出来了。
胡一凡都不知道如果不是娶了副院长的闺女,他啥时才能拿上手术刀。
这些年做手术,胡一凡手底下过过的各种女人的身体。
年轻的,年长的,丰满的,瘦弱的。
胡一凡都没过看过一眼。
查房的时候,也是让助手来处理这些关于伤口愈合的小问题。
这些年,胡一凡也只跟老婆一个人睡。
好像突然没那么大的瘾了,很规律地几天睡一次,每次都睡得四平八稳。
老婆跟胡一凡差不多高,除了第一次,再没有像八爪鱼一样缠过他。她当惯了公主,需要胡一凡来仰视她缠绕她。而且也因为拿着公主的派头,多少有点放不开,连叫床声都是模糊的,听不出来她欢快的程度,不太好掌控。
不像谢欢,没感觉的时候哼哼唧唧。有感觉的时候哇啦哇啦地喊口号,喊胡一凡加油,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胡一凡其实不大想起来这些事儿了。因为想起来并不能增加他的战斗力,相反,会让胡一凡后背突然被什么抽了一下子,每个细胞都软下来。
胡一凡一直没有谢欢的消息,但他也一直没换电话。
胡一凡确信,有一天谢欢还会跟他见面。
果然,在他们分开第八个年头的时候,一个区号为青岛的手机号拨了过来。
胡一凡的心突然失衡地咚咚跳了几下。
这个号码的后面4位数字,跟谢欢之前用的那个手机号一模一样。
毫无悬念,是谢欢。
谢欢说我们见见吧。
胡一凡说好。
跳得七乱八糟的心,又突然平稳下来。
两个人就在一家咖啡馆见了面。
8年后的谢欢模样基本没咋变,她有张娃娃脸,皮肤是很经得起岁月的紧致。
32岁了,还穿着那种宽松的背带裤。
没叙旧,也没说现在的生活,谢欢跟胡一凡说,我妈那个手术,我回来看看。
谢欢妈妈和胡一凡一直有联系,大病小痛,都会来找胡一凡。但好像有默契似地,两个人都绝口不提谢欢。
胡一凡说哦,已经会诊过了,手术……我请了北京一个专家。阿姨那个瘤,位置不是太好。
谢欢说我妈还以为是你做。
胡一凡说,我也能做,但,那个专家更厉害,更保险,万无一失,你放心。
谢欢笑了笑,你做我也放心。
又说,这两年我妈没少给你添麻烦吧,我们家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多,上次她给我打电话,我表哥家儿子做疝气,你连手续都没让办,免费给他拉了一刀。
胡一凡说嗨,除去打麻药,也就几分钟的事儿。再说,你妈说了,你表哥家……挺穷的。
又说,阿姨的手术是明天上午,你过来吧。
谢欢说当然,妈可是亲妈。
说着就笑了,哈哈哈哈哈。
胡一凡突然就看到了8年前的谢欢,手脚并用地缠着他,说,快点慢点左一点右一点,哈哈哈哈哈。
身体却静静的,静得要死,哪里都没硬,哪里都没软。
5
谢欢的妈肚子里长了个瘤子,良性的,但位置不好,手术有一点难度。
手术前,谢欢签字的时候,听护士说,也不知道是主任啥亲戚,从北京请专家。据说人家这一趟至少要好几万呢。
谢欢装着没听见。
手术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门开了,一个全副武装的护士探出头来,喊谢欢谢欢。
谢欢起身走过去。
护士说,胡主任让告诉你,手术很顺利,让你放心。
谢欢说,做完了?
护士说,没有,还没缝合。
缝合完,门又开了一次,谢欢又得到一次通告。
然后差不多又过了一个小时,谢欢妈才被推出来。
谢欢妈忍着手术的疼痛对谢欢说,多亏了胡一刀。
谢欢听这个名字就忍不住地想笑一下。
此胡一刀已非彼胡一凡,要是当初,她原谅了他,嫁给他,现在,没准她妈正抱怨胡一凡没本事。
谢欢早就想明白了,一直没跟胡一凡联系,是因为觉得,没有什么需要联系的事情。
胡一凡为她家里做的那些事,她都知道。
开始谢欢其实是不屑的甚至愤怒的,恨不得指着他的鼻子骂一声滚你妈的蛋。但终于没有,他亏欠了她,她给他一个补偿的机会,获得一些实质性好处,他也因此心安。也算双赢。
但慢慢的,在生活中左拼右突,经历了繁多冷眼和艰难后,谢欢明白过来,胡一凡对她,其实无所谓亏欠。
或者说,这世上本来就没有谁欠谁。每个成年人都是独立个体,都得对自己所有的行为和际遇负责。爱上谁,吻了谁,和谁上床,为谁付出,都是你的选择,你发自肺腑的心甘情愿。像在棋盘上落子,走错了,怨自己眼拙手贱,别怨对手城府深。
没人有义务让你赢。
所以,胡一凡能为她做点什么,不会是为了什么狗屁心安,而是因为他把对她的男女情转换成了一种类似亲情的东西。
他想照顾她,帮助她,希望她过得好。
不带任何实际利益的目的。
包括并不是为了和她再上床——事实上这几年里他完全可以籍着谢欢妈妈的那些大小屁事和谢欢联系,反正谢欢也没结婚,说不定哪天就重温旧梦了呢。但她不主动联络他,他也绝不叨扰她一秒。
这种感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来得比爱情还单纯和美好。
她应该心存感激。
而当初,如果没有发生那个意外,她顺风顺水地嫁给了胡一凡,人生也未必就有那么好。
胡一凡还是每天等着上位、没有机会历练、被众多患者质疑的一个有身份没实质的小大夫。
她也还是做着一份只够月光的工作。
他年龄渐长,未必再那么贪欢。
她也未必再有兴趣每日八爪鱼一样挂着他。
或者现在,他们正为孩子读小学择校的事儿吵架,焦头烂额。
虽然现在的谢欢,生活在一个别人的城市,但当初赌了一口气,把劲头都放在拼事业上,竟然也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私企小业务员,打拼到了一家跨国公司的部门主管。
虽不是锦衣玉食,也算丰衣足食。
碰到过两三个男人,分分合合过几段,虽然都是浅尝辄止,但胜在每一个都好合好散,没有什么撕心纠缠,憎怨愤恨,只有轻佻却也轻松的浪漫。
6
只是,她没再像缠胡一凡那样缠过哪个男人的身体。
甚至谢欢还刻意找过一个医生。
但也不是那种让她高潮不高潮都想跟着睡的味道。
谢欢慢慢知道,她当年睡过又扔掉的,是她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身体。
再也找不到那么适合她的了。
她不知道胡一凡是否也这样,但她也不打算问他。
尽管谢欢早就在家人口中得知胡一凡的消息,知道胡一凡在没有了她的岁月里,不问缘由、甘心情愿地为她的家人做的那些事。
她都不清楚胡一凡是怎么瞒着老婆,或者在没瞒住的时候,怎么解释的。
就这样也挺好。
就像重逢后胡一凡也什么都没有问过她。
那天谢欢的妈睡着后,很晚了,胡一凡又特意来看过后才离开。
谢欢送他下楼。
在电梯口,等电梯爬上来的时候,胡一凡想起来什么,对谢欢说,你屁股上的胎记,这些年有变化没?
谢欢想了想,好像长大了一点。
谢欢左侧臀部靠近腰的位置,有一个黑色胎记,铺了一层小绒毛。
胡一凡哦了一声,又问,有凸起吗?
谢欢又想了想,干脆隔着衣服摸了一下,说没留意。
胡一凡说,还是做了吧,这种胎记日后都有病变的可能,做了,安全些。
谢欢说那岂不是要留个疤?
胡一凡说,留疤怎么了,在屁股上你怕什么?
谢欢说,是啊,脸上都不怕。
然后她在灯光底下仔细瞅了瞅当初挠过的胡一凡的左脸。
好像是错觉,似乎还有那么一点浅浅的印子。
胡一凡知道她看什么,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
谢欢噗嗤就笑了,说那好吧,那就做了。
胡一凡说我来做,闭着眼睛也能找准位置。
谢欢笑,倒也是。
然后电梯上来,胡一凡进去,关了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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