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况味

作者: 花溪云 | 来源:发表于2021-09-05 19:20 被阅读0次

    (一)  有关我

    “小君,你怎么了呀?”九岁的我醒来,望着眼前一圈人头,仍是云里雾里……

    “刚才,刚才……我到底怎么了?”我努力地回忆着。

    这天午饭后,村里的小伙伴们如往常一样,一起相约去上学。学校要大扫除,因此,我们每人手中都拿着把笤帚。

    走到村前的桥上时,有小伙伴说,河里有小鱼,还有小龟。于是大家一起跑下桥,桥下有原来的废弃旧桥,已没了桥面,只剩下桥墩。大家爬上桥墩,相继用笤帚“捞”小鱼和小龟,其实就是玩。

    我也趴在了桥墩上,突然一不小心,手中笤帚滑落,人也一头往地上栽去。醒来眼前只有一圈人头。

    从栽下去到醒来,约摸有二十多分钟吧,这二十多分钟,是我生平第一次失忆。在我的感觉里,这二十多分钟,我好像不存在,难道被外星人抓走了?

    随后的期末考试,由于一直以来都是第一,我很关心我的分数。这天刚到学校不久,发现老师还没来,我便迫不及待地向办公室奔去。由于心太急跑的太快,竟然和迎面而来的老师撞个满怀,只记得我的头“哐当”一声砸在硬梆梆的水泥地面上,之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仿佛有一个世纪之久,我终于醒来,却还是眼冒金星,天旋地转。

    老师焦急地唤着我的名字。而我却在努力思索: “这一个世纪我上哪儿了?”

    还好我命大,此次没有留下什么大碍。而随后的公厕倒塌事件,仍令我心惊。

    由于当时条件有限,入厕需要排队,因此下课铃声一响,我们便像小鸟一样,飞快奔向WC。哪想到,就在我刚离开的刹那,公厕轰然倒塌!而我邻村的伙伴儿小莹还在里面……最后小莹终于被救了出来,却被砸断了腿!……

    (二)  有关母亲

    “妈,你怎么了?”眼前的母亲,一拐一拐,刚从附近市场回来,手里拿着双新鞋子。

    不久前的我,正坐在高一教室里,被窗外匆匆赶来的姐姐告知,母亲住院了。

    我匆忙赶到医院,就看到这一幕……搀着母亲到病房,看到了拍的片子,才知道由于她过度劳累、导致腰椎间盘突出。前一段双腿瘫痪下不了床,刚刚好一点儿。

    “为啥不告诉我?为啥又把姐赶走了?”我问。

    “你姐真是,不让她对你说,你正上学……”母亲说着。

    随后我才知道,母亲为了不耽搁姐姐的工作,硬把她赶走了。此前严重的时候,姨们来过,待她稍能下地,便把姨们赶走了。

    母亲在家里刚患病时,父亲用板车把她送上通往县城的唯一一辆中巴、欲一起去县城时,便被她赶走了,因为家里还有一地的棉花,和年迈的外婆……

    这次理所当然,我也被赶走了,只是手里多了双新鞋子……

    (三) 大舅和小姨

    说起外婆,不得不提起大舅和小姨。大舅很幸运,在部队当了几年兵后被转正,调往江西九江工作,当时正上高三的小姨,大学也不考了,死活要跟着去。从此,他们永远地离开了故乡。我只能从外婆老屋的箱底里,掏出泛黄已久却仍娟秀的字迹,正是小姨备战高三时的……

    儿时的记忆里,只见过大舅和小姨几面。那是逢暑假时,他们回来探望外婆。大舅已彻底改了乡音,在当时的我的眼里,他仿佛就是个外星人。因为他说话特别儒雅柔和,人也白白净净,和乡亲们的粗鲁“野蛮”、黑黑黝黝完全两个天地。而小姨则是一嘴的“蛮音”,她带来的小姨夫更是“蛮”的不知所云。

    不可置否,大舅已彻底变成了“文明人”,令儿时的我艳羡不已。只是自从小学四年级后,他们就再也没回来过。理由太忙,往返太麻烦,要坐火车,还要坐轮船……

    外公病后,母亲和另几个姨舅商量,通知大舅和小姨回乡。得到的回音是,回乡不便,由他们出钱,家里的姊妹们负责看病照顾。离外公最近的母亲和小舅,数次把外公送往医院换血,最后总算保住了外公的命,而他却成了傻子……

    我小时候,母亲为躲计划生育,抱着四个月的我从几十里外的婆家逃到娘家,当时,很被重男轻女的外公外婆不待见。等父亲带着姐姐也逃来后,全家借住村里的一间牛屋栖身……儿时的我,很怕外公,因为他一见到我们姐弟仨,就凶巴巴的,脸上一点儿笑容也没有。

    而外婆,也从未带过我们,听母亲说,我们小时候她和父亲在地里没黑没明地干活,姐姐一边儿牵着我,一边儿背着弟弟,在村里、野外流浪……多亏邻近一个好心的老婆婆,看我们姐儿仨可怜,多了个心眼看顾,才没让我们跑丢……很多时候,姐姐带我们走累了,就在老婆婆家休息,甚至吃饭,等父母从地里归来,我们已经睡着了……

    然而,外公保住性命、成了傻子后,却常常拄着拐杖,来到我家里,嘴里唤“雪……”(母亲的名字),而母亲常常不在家(在地里干活),姐姐已上初中,因此迎接他的,常常是我。而我也不会做饭呀,好多次都是外婆来把他拽走……

    外公去世后,外婆成了孤家寡人。开始,她住在小舅家,然而,由于她和舅妈生活不到一起去(舅妈忙着下地干活,常常忽略了老人的需求),不久便另开灶了。有一次我去看她,正逢她独自一人煮饭。我问她: “婆,煮的什么呀?” “豆腐。”外婆答道。这时候我觉得外婆好可怜。

    不久之后,外婆便患病了,生活不能自理。母亲、姨舅们通知大舅和小姨,结果仍是当年的答复,由他们出钱,由家里出力照顾。最后讨论由谁来照顾时,大家一致推荐母亲,而外婆也很希望由母亲来照顾,因此,外婆便住到了我们家里。(其实不用讨论,母亲也很希望亲自照顾外婆,但当年她和父亲自告奋勇为年迈的老外公看病,并亲自照顾老外公的事,被另外的姊妹,特别是一位舅妈议论,说是觊觎老外公家产……自此,母亲就不敢再主动了。)

    从此,母亲开始了长达七八年照顾瘫痪外婆的生活。大舅和小姨,在外婆生病至去世前,从没回来过。就算高一那年母亲患上腰椎间盘突出,“腿断了”不能走路,照顾不了外婆、家里乱作一团时,他们也没回来过。母亲硬是咬牙扛过极端痛苦的冶疗,在病情稍有好转、家里付不起昂贵的治疗住院费用时,毅然选择了出院……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母亲怕耽搁我上学……

    母亲依据院方交代在家自行治疗,病情稍稳定后,硬是勒上腰带,咬着牙又上了“战场”——下地干活,照顾外婆(只是不能拿重物),一直坚持到外婆去世的那一刻……外婆去的时候,嘴里含糊不清地,将她的儿女们一个个叫了个遍,其中,“兰,兰,朵,朵……”(大舅和小姨的名字)叫的次数最多,因为常年不见……而大舅和小姨,最终也没能赶上,看外婆最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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