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急火燎

不得不说，这样子肯定有问题，郑乾隐隐约约，又确信无疑，他总是相信虚无缥缈的感觉的，这次的感觉就是不对的，感觉总是飘飘忽忽，不能琢磨的，他们从事影影绰绰地像遥远的山洞里的回声一样，百转千回的不知道从哪里来，但是又让人不能不相信，郑乾的感觉是不对，这点他确信。

他的感觉不对，是因为他昨什么事情，好像总被牵着走，他一旦被牵着走，事情就变得赶趟一样的，他一会忙活一阵这个，一会忙活一阵那个，心底总有声音在提醒他赶快赶快，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得赶快一点，这一声声的赶快，让他的整个人都飘起来，手是飘的，眼睛是飘的，走起路来也是飘的，一飘起来他就一阵阵的心惊，一心惊，握着的笔，看屏幕的眼睛，还有脚下的路，就更加轻浮，他当然不喜欢这样的状态，那股子全身心投入的，一脑门扎进去，打电话都找不着他，除非他把事情干的利利索索的钻研劲忽然就成了高下立判的鲜明对比，又让他看文章的眼睛都是一晃一晃地滑过去，他很难在座位上坐的住了，他没看一段，或者挣扎着，把自己的眼睛按在屏幕前，把自己的手攥的笔杆子生疼，压出了深深的纹路，他都得跳起来，从椅子上跳起来，脚步就飘荡到办公室的各处，办公室太局促，他就索性把大门都打开了，不断有来来回回的人，托着或者称重或者轻快地脚步从他的门口晃来晃去，他们大部分也都是急躁的，空气中多了些令人憋闷的气味，这是一大群人聚在一起特有的味道，混杂着酸臭、充斥着二氧化碳，头油的味还有脸颊的学生香水的味道，涂抹的润肤霜的味道，这是混杂在一起的味道，而起各处也有各处的不同，随着男女生比例的不同，配比也存在着微妙的差别。

郑乾用眼角瞥着来来回回的人，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在临近上课的时候就变成了快节奏的鼓点，催促着成群的人，也像被驱赶着，被拖着这，郑乾觉得他们间的区别也就是不那么大。他也是来来回回的走，脚步凌乱而急促，轻浮且急躁，他也从教学楼的一端急火火地走到另一端，中间穿过几个人头攒动的教室和明晃晃的教学大屏，还经过楼梯口的玻璃房子，里面也是赛买了人，扩音喇叭里传出急躁的呼喊，老师也是急躁的，急于讲的清楚而生动，学生也是急躁的，急躁地赶往教室然后乱哄哄地聚在一起，像关在笼子里的野兽一样，浑身颤抖着不安，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下课铃一响起，他们就一窝蜂地像外窜出去，脚步矫健，甚至在狭小的门口挤作一团，教室会瞬间排空，他们都是急急火火的，郑乾来来回回的走，看到过嘈杂的教室，也更加懂得下课后空荡荡的凄凉。

郑乾依旧是在走，他在椅子上也是坐立不安的，只不过他没有下课铃可以拯救他，他只能一声声的叹气，长吁一口气，好像他的心被拧着，拧成了麻花，得通过这声长长的叹气，才能把痛苦和焦躁从身体里排出去一些，焦躁就在口腔里在胸腔里集聚着，等到了一定的程度，非得爆发出去不可，也就变成了长长的叹气，郑乾就伴着长长的叹气，从门口出去，沿着走廊走，脚步急急的，他得走得快一些，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走的如此之快，他低着头只看着前面两三块大理石地砖，他只是看着一个个缝隙从眼前晃过，只是在瞥到人影或者隐约感觉到前面有人的时候，才会微微地抬头，用眼睑和地平线之间的缝隙，模模糊糊地确认，在稍稍的转向或者侧身让过去，他把手插在口袋里，走路带着风，风从他的胳膊与身侧的缝隙里穿过，他们之间的弧度很好，郑乾觉得自己嘴角的弧度也跟他手臂的弧度是相称的，相称的很好，他风风火火地走，走出了顶级模特的感觉，其实他甚至在走的时候，每每经过中间的玻璃房子，也总要使劲从玻璃的反光了寻找证据，证明自己的走姿和身材还有气势的证据。

所以一项工作对他来说就是渐渐上满的法条，这些法条累着他难受，好像那些法条集聚的力量就都转移到脚步上去了，他下楼也是不做电梯的，他从教学楼的后门传出去，外面已经很暖和了，就连背阴的小道也散发着热烘烘的气息，是被太阳慢慢烘烤着湿漉漉的苔藓撒发出来的热烘烘的蒸汽的味道，带着些清冽的气息还有一些苦涩，头顶的阳光也很斑驳，脚下的甬道的地砖也是这里缺了一块，那里掉了一个角，露着深浅不一的灰白黑白的水泥是，表面的红色纹理都已经磨平了，老态龙钟的样子，本来应该是慵懒的样子，郑乾却慵懒不起来，他走路更急了，以至于连那些春天的气息他都不放在眼里，经过那些图书馆，还有几个平方实验室，门口都是蹲坐在台阶上的人，他们都眯缝着眼，暖融融的阳光照着的样子，郑乾也就是一瞥，他完全不看在眼里，他急匆匆地，因为还有事情没有办完， 而他这样长长的叹气和急匆匆的走，就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他不能扎下身子好好地看好好地写，他才发觉是两股力量向相反的方向在拉扯着旋转着，所以他才会感觉到心的撕扯和扭捏，他得不停地看时间不停追问着好了没有，到了没有，行了没有，最后是差不多了，就到这里了，然后看着自己草草的作品，又撕成碎片，扔到垃圾桶里，他甚至在低头走路的时候还在想着富有哲理的道理，他在一早还在提醒自己，现在才发现，想是一回事，说是一回事，昨完全是另一回事，他就是想的多做的少，所以终极原地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