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拾趣（一）

童年拾趣（一）味道  自打我记事开始，我对每年往返无锡和盐城的旅程，始终是异常的憧憬。起初没有汽车只有轮船，两百多公里的水路怎么也要用上一天一夜，在大人看来是非常折腾人的旅程，于幼小的我却是非常开心，因为在船上我可以吃到咸菜蒸饭，是当时轮船上供应的唯一食品。经过一夜行船等到第二天中午，我已经非常惦记那一碗饭了，隔一会就会蹿到伙房去“侦察”蒸饭的进度。当大师傅移开大蒸格，里面码放整齐的是一层层的青边大碗，大碗里面是白花花的米饭，米饭上面散落着黑黑的雪菜，冒出的蒸汽裹挟着饭菜的香味向我袭来时，我再也把持不住我的这颗小心脏，一边吞咽着口水，一边飞燕似的跑回船舱通知母亲买饭。待到母亲将饭端至船舱，我那胃口已经被钓的欲罢不能了，母亲拿出随身携带的猪油往那饭里一拌，顿时米饭变得亮亮澄澄、香喷喷，送一口到嘴里，雪菜的咸鲜拌合着米饭的清香，此时，我觉得我咀嚼着的是幸福和满足。此后通了汽车，便逐渐淘汰了轮船，我那魂牵梦绕的咸菜蒸饭从此与我作别，但那味道却永远烙印在我的味蕾上......

幼时我跟随在母亲身边，母亲在一所聋哑学校里做医生，起初母亲并不烧饭，我都是随着母亲吃食堂，七十年代的食堂难得见到荤腥，每天主流的就是白米饭配青菜汤，我这个人倒也不挑剔，天天吃这个也是津津有味，但是我有一个癖好，对盛饭的容器有严苛的要求，那时候食堂盛饭的容器有两种，一是铝制的饭盒二是陶制的钵盂，我必定要用陶制的钵盂，同样是蒸出来的米饭，铝饭盒盛的打死我也不吃一口，陶钵盛的我配上一碗青菜汤，可以吃的一粒米不剩。再说那青菜汤，我也只吃食堂大锅里烧的，有时我母亲看食堂里的菜没有油，自己会在煤油炉子上炒个青菜，我却不领情偏偏只要吃那食堂烧的青菜汤，那汤充满着姜香味，泡到用陶钵蒸出来的米饭里，一清二白我会很满足地把它吃完。清苦的生活有时侯也会来点惊喜，有一天母亲不知从哪里搞来几片酱牛肉，应该是只有五六片吧，我记得是深褐色的，可能是我第一次吃到牛肉吧，放到嘴里，天哪！还有比青菜汤更好吃的东西！那味道通过我的味蕾浸润到我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里，母亲一片未吃都给了我。那一天我真是又品尝到了幸福和满足，现如今我再也追寻不到那牛肉的味道，我也只好把它深锁在我的记忆里......

待到我稍长大一点，父亲从乡下的中学调到里城里更近一点的机场中学教书。于是每周我多了一件事，那便是盼望星期天父亲的归来，每次父亲归来都会捎回来一些新奇的“美味”，父亲中学旁就是空军的机场，机场有个军人服务社，会出售一些专供空军的食品和用品，这是在外面买不着的东西。一次父亲带回来两只面包和一小瓶称之为果酱的东西，七十年代你懂的，外面市面上即便是有面包卖也是又黑又硬又糙，更不要说什么果酱真是闻所未闻。而父亲带回来的那两只面包，相貌却是可人的，形状像蟹钳，外皮烤得金黄并透着油亮，轻轻地揭开外皮，里面是洁白的，揪下一小撮送入口中，是极其松软的，抿一下便可以化了。父亲帮我掰开面包，涂上那小瓶里的果酱送到我嘴边，我咬上一口，“MY GOD”那松软那酸甜，使我脸上顿时绽满了小资产阶级般的幸福和满足。那种味道感觉是飘飘然的......

还有一次父亲托人带回来的东西更是“神奇”，一个袋子上画着大龙虾，可撕开袋子我却没找到半个虾米，有的只有是一小块面饼和另外一小袋东西，我这次未免有些失望，一个面还画着大虾来骗人。一会母亲煮好面端到我面前，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出，我的嗅觉告诉我这碗面的味道不会一般，挑起一箸面喝上一口汤，我终于知道那大龙虾去了哪儿？它在汤里那鲜味真是会让神仙掉了眉毛，让凡人酥掉骨头！这其实就是一包方便面，但在那个年头确实很稀罕，那包调料也只不过是大量的香料和味精，但要知道那个年代烧菜放味精也是件很奢侈的事情，所以那碗面我吃起来极其鲜美也就不足为怪了！时光荏苒，其实许多味道并未曾改变，只是我们的胃口变了，儿时的味道何其令人幸福和满足，现如今能够保留一丝对那种味道的牵挂，也不失为一种对快乐的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