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冬至大如年”,在老一辈人的心里,冬至不仅意味着寒冷的到来,更意味着,又一个重要的祭祖节日的到来。
早就听母亲念叨着,今年这个冬至做“节”时间特别不自由,只有冬至前一天可行,至于这其中的理由,她强调了,我还是忘了。
一年中需要祭祖的节日并不多,冬至更是重中之重,自然需要好好对待。长辈们总认为,是因为老祖宗在天有灵,才能庇护着我们又平平安安的到了岁尾。这节日,也是一种回馈和感恩。
祭祖,需要摆六或九大碗。红烧肉、鱼、虾、蔬菜等等,不一定要多有档次,关键是这份心意吧。
除了荤素齐全,冬至节里最具有特色的食物,自然是冬至圆了。不过今年很特殊,因为老妈不幸感冒发烧,实在没有力气操持太多,而我们,又因为要上班,实在走不开,遂只能用超市购买的汤圆代替。
说起母亲手作的冬至圆,忽然无来由的咽了下口水,那应该是我心目中最好吃的“圆”,没有之一。
做“圆”的工艺谈不上有多复杂,难得的是这份用心。对于食物,母亲一向是讲究的。
从糯米粉的选材开始(对超市里所卖的水磨粉,母亲是不屑一顾的)。她必定要亲自上市场挑选,货比三家,最后选定颗颗滚圆的新糯米。清洗后,在水里浸泡一晚上,沥干水分,晾干,再送去打米厂加工。母亲说,这样打出来的糯米粉,有水磨粉的劲道,又细腻弹牙。
至于冬至圆的内馅,有甜、咸两种。
甜的,是将芝麻、花生炒熟后再细细捣碎,颇需要花费些时间。后来有了料理机,则大大的减轻了负担,数十秒钟就可以磨碎,拌上红糖,再淋上新鲜熬出的猪油少许。不用说吃,光闻到这香味,就令人垂涎欲滴。煮熟后,在豆黄粉里打个滚,让豆粉均匀的沾在圆上,就大功告成了。
轻轻的咬上一口,馅争先恐后的流了出来。这香甜的滋味,令人顾不上烫,必得大快朵颐。恋恋不舍地放下碗筷,还有唇齿留香的感觉。
母亲说,清明时节吃青团,因为里面的鼠麴草略带苦味,表示做人要耐得了苦;而冬至时节属于岁末,表示一年的生活苦尽甘来,田地多有丰收,值得庆贺,所以要吃甜圆。
想不到,一点小小的食物,竟还有如此的讲究,足可见咱们的先人用心之良苦。
至于咸的馅,本非冬至节的主打,但因为孩子们喜欢吃,母亲也要做一些。咸圆主料是猪肉。母亲一般选用前夹心肉,松软且肥瘦相当。她不愿意图省事,用菜场里的绞肉机来绞馅。她说,那样味道会大打折扣。她不辞辛劳,用手工在砧板上剁成细细的肉糜。将肉糜顺着一个方向使劲搅拌,是不吐水的关键。
配料主要是冬笋。这个节气的冬笋刚上市不久,鲜嫩松脆,是大自然赐予的一份山珍。另外,少许香菇细细切碎。混合均匀,调味后,最后用一把小葱提香。
做肉圆和糖圆的区别之处在于,肉圆极少用煮的,必须是蒸的才好吃。它的个头偏大,口不能捏死,以利于里面的馅快速变熟。
做“圆”是项技术活,母亲捏的粉皮,精致而厚薄均匀,立在那稳稳当当的。而我呢,这么多年来,一直没能得到要领,往往做成一个坦口的碗形状,丑了不说,还容易碎。
蒸熟后的肉圆,外皮晶莹透亮,内馅饱满多汁。咬一口,皮的软糯,包裹着鲜、咸、香的肉,混合着丰富的汁水,充盈着你的口腔,让人欲罢不能。这样偏大个的肉圆,能让人一口气吃上好几个。
看着孩子们吃得欢,母亲的脸上露出由衷的微笑,这应该就是对她辛劳劳作最大的肯定与褒奖吧。
没吃完的肉圆,可以储存一段时间。要吃时,在锅里放少许菜油,将圆下到锅里,小火慢煎,至两面金黄,又是别一种风味。外焦里嫩,酥香爽口,滋味相较新鲜的,更胜出几分呢。
后来,偶然间读到一篇台湾已故著名作家林清玄先生的文章《一碗入心》,写的就是母亲手作的冬至圆,其中蕴藏着对母亲深深的怀念。
那一刻,我恍然明白:也许,在子女们的心中,妈妈做的食物,永远是味道最美最赞的那个。
先生写道:“灶间烟雾蒸腾,充满了香气”,这样的场景,何其熟悉。
“妈妈是不服老的,每次我回乡,她都会一大早去市场备料,一定会做我爱吃的鲜肉汤圆,把她蓄积了很久很久的爱,很用力很用力地包进去”。这样的画面,令人动容,又何其相似。
而当读到“岁月仿佛变得稀薄了,灶间的雾气已成梦幻泡影,多么希望把生命的影像定格在妈妈下汤圆的那一刻”时,则简直让人潸然泪下了。
子欲养而亲不待,这种心头的伤痛,是永远难以抚平了。
如此想来,我是何其幸福。母亲虽年事已高,但只要孩子们想吃,她还是可以给我们精心制作出许多美食。
大姐尤其是糯叽叽食物的忠实爱好者。远在异国他乡的她,每次回来,母亲总要变着花样做各种家乡粉食让她品尝。比如青团、麻糍、金团等,
其中自然少不了冬至圆。
但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她已经三年回不了故乡了,这让母亲每每想起,未免牵挂不已。
冬至,意味着一年中最寒冷的日子即将掀开帷幕。但同时,它也孕育着新的希望。诗人雪莱说:“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过了冬至,我想,属于我们一家团圆的春天也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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