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我心（2）

悠悠我心（2） 悠悠我心（2） 悠悠我心（2）

我不知道大人们的世界经历了什么，我很清楚地记得在我记忆深处对于“老师”的最初印象来自于她。

中等个子，一袭淡雅的连衣裙，肤色白里透青，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关切从她眼里流露。

她不知来自哪里，母亲的朋友，来见一个重要的人，暂寄住我家。还不用上学的我成了她的跟班。

我的很多英文歌是她教会我的。她从26个字母开始教。她用毛笔在硬纸壳上把字母、音标都标注好。当这些卡片制作完成后，她用毛笔在我手心点了一个极小的墨点，教我变魔术。

她用食指的指腹将墨点一笔画成“c”、再一笔添个尾巴“d”……

她让我懂得字母多有趣，唱的歌也特别好听。当我五音不全地把字母歌学会了，她又给我说寒冷的地方狗拉雪橇。我听都没听过。她又带着我把家里的大凳子小凳子用绳子牵住，翻过来盛放一些东西。

她声音很轻很轻，仅说给我听。第三个人都听不清了，不像我母亲，大嗓门。我有时告诉她，对着我耳朵说吧。她就真的对着我耳朵说，说完了那些奇怪的知识就说了句“你真可爱”我开心地咯咯地笑。耳朵像进了小虫子，扑打着小翅膀，呼呼呼的。我也扒拉着对着她耳朵说“阿姨，你真美”。小时候的我并没有攒住什么好词儿。

她出外办完事准备走了，我说什么都不肯松手。“是我的阿姨，是我的阿姨！”相处的每一分钟都在我小脑瓜里放电影一样，我让奶奶也抓住她的手，我就蹲下抱住她的脚。她抬不了脚就无法挪步了。孩子是不需教什么的，这些动作全来自天性。

母亲出来笑话我，“丑不丑嘛，这个样子？起来起来，送阿姨到桥边吧。”我和奶奶一起送阿姨到桥边，我心里走一步难过一步。我就像一块很重很重的秤砣，想坠着阿姨走不到桥边。

我好像很明白她走了之后再也不会回来的，“我们”就没有了“我们”。

到了桥边，她流泪了。“阿姨一定会再来看你的。”她蹲下身子在我脸颊上轻轻地亲了一口。我已早就成泪人了。

我模糊的双眼看不清她是怎么远走的，等奶奶牵着我往回的时候，我难过的瞪着奶奶。奶奶只好背着我回家。“情痴，小情痴”奶奶一边走一边评判我的种种不合时宜。冷不丁还送我一个“小犟驴”的诨号。

后来的几天里我都问奶奶和妈妈，阿姨怎么还不来家里呢？她说过会来的。看到字母卡片时我就会向大人讨要阿姨。每回都听大人说，她办完事就会来的。

过了很久了。一次，在开往上海的179次快车上。我看见和阿姨穿同样款式连衣裙的，我开心地跟在她后面，一直跟到餐厅。听到她说话的那刻，我发现不对头了。我羞涩得往回跑了。

这回奶奶没有批评我，倒是说了一些很沉重的话题，可我不懂。“奶奶有一天走了，你怎么办？”我撒娇地扭动着臀部，奶奶到哪，我就到哪。“奶奶到的地方只能奶奶自己到。”奶奶笑得眯着眼，“呆子！”

呆呆傻傻中，我成了学校里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