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病房的门被轻轻地敲响，随即自外打开，一个健壮的男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与他的形象严重不符的果篮。
“哟，玉书你在啊。”说着话，来人把果篮随意地丢在一边的空床上，自己一屁股坐在了病床对面的沙发上。
玉书手里拿了一块湿毛巾，正在给青石擦身，瞥见进来的人，玉书先将病服拉好，将被子重新盖在青石的身上，这才转身打招呼。
“你怎么来了，谢师兄？”
假期里，老师们大都清闲，不是外出旅游，就是外出培训，也有的趁假期回老家，少有留在学校里的，因此这几天除了草谷进进出出，谢沧行还是第一个来探病的人。
“前几天的案子结了，这几天正好没事，就顺道过来看看。”谢沧行说，“听师姐说，青石师兄还没醒呢？”
玉书点点头，眸光停驻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人身上，青石的头上还缠着纱布，细密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了细细的阴影，显得脸色更加苍白。玉书觉得刺眼，视线移了开去。
谢沧行一脸沧桑地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过去，感慨道，“这是怎么搞的？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听到他的问话，玉书怔了一怔，经历了漫长的手术，与术后没有期限的等待，前几天才发生过的事，似乎都变得模糊。玉书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唇，那天晚上他们之间的亲吻，仿佛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谢沧行并不是想探究什么，他只是随口感慨一下，因此也没指望玉书回答，倒是瞅了玉书几眼，“诶，我说你小子这几天肯定没睡好吧？熬夜熬得黑眼圈都出来了，你这样可不行，等师兄醒了，且有你忙的。”
“借你吉言。”玉书淡淡地说。
送走了谢沧行，玉书回来，先将放在一边的毛巾拿去洗干净晾起来，转回身觉得冷气开得有点大，于是又去上调了空调的温度。看了看仍然一无所觉地躺在那里的青石，走过去将他挂着吊针的手正了正位置，又给他掖了掖被角，然后就坐在病床边上，靠在他的身旁。
已经三天了。手术做了五个多小时。出来的时候，主刀医生表示手术很成功，接下来的几天里，青石的心跳血压都恢复了正常，但人却始终都没有醒。
草谷每天都会过来几次，给昏迷中的青石扎针灸，推宫行气。草谷安慰他说脉象平和，随时都可能醒过来，但他仍然没醒。
“得看他自己想不想醒，”草谷劝慰玉书道，“青师弟为人意志坚韧，他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天空一片阴霾，玉书闲得发慌。
打针换药自有护士，青石没醒，他既不用做饭，也不用陪聊天，他大部分的时间里，都是坐在青石身边守着，一边任自己胡思乱想：万一这人一辈子都不醒了怎么办，如果醒了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能康复到什么程度。这人已经盲眼了，如果以后再半身不遂或者不能说话怎么办。就算能恢复原样，他们之间的关系还能有进展吗，如果接个吻都能血管破裂，那要想亲热岂不是有生命危险……玉书很后悔不该浪费这么多年的时间，如果上学的时候，他没有别别扭扭地患得患失，如果他那会儿就多花些心思在两人的关系上，说不定早就修成正果了。
于是又想起谢沧行和他说过的话，“有好日子过就好好过，别等到以后后悔。”他现在知道青石是不想拖累他，可生离死别的时候才明白，有人拖累总好过生死相隔，人家再不用他陪。
想到无法可想的时候，他用十分虔诚地语气对着青石的身体喃喃低语，
“师兄，快点醒过来吧，求求你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有了你，我怎么可能还会快活。”
“只要你醒过来，以后你要我怎样都可以，别丢下我。”
“师兄……”
草谷进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玉书伏在青石膝上睡着。她轻敲了两下门，没有听到回应，便推门进来，眼前便是这样的一幅场景，正想悄无声息地关门退走，再一眼，便看到了青石的指尖仿佛无意识地轻轻描过玉书的脸部轮廓。
草谷身形一顿，已经出了声，“你醒了？”
青石的头歪过来，面向着她，招呼道，“师姐。”声音有些喑哑。
草谷走到病床前，正要给青石检查，青石却问道，“阿书，他睡着了？”
草谷点了点头，说是，又说，“是累坏了吧？这几天你没醒，他就一直陪在这里，劝他休息也不去。”。
“辛苦他了。”青石收回了手，偏头又说，“麻烦师姐，帮他披件衣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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